一不幸的疼痛 前几天跟一位医生聊到了白血病,他诉说了他母亲的经历。三年中,他母亲化疗了不下三十多次。 一位步入老年的病人,要承受三十多次化疗,那种疼痛应该无人能理解,也无人能体会。 在朋友倾诉的时候,我发现他眼眶是红红的,他说了句:我最遗憾的就是没能带我妈,去上海北京那些大城市的医院走走。 我笨拙地想要扯开话题,但他却又说了一句:我每次离开医院回来两天,我妈就打电话来让我去接她回来,也许她的离去,对她来说也算是种解脱…… 我沉默了,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尔后又跟他闲聊了几句关于化疗试剂的话题。望着他朦胧的双眼,我想到了我的另外一位好哥们的父亲与一位病友。 我好哥们的父亲也在接受脑部肿瘤的化疗。他告诉我,可能还需要放化疗四十二次,化疗二十九次。至于那位病友,她已经离开人世长达八年。 我无法形容这种治疗过程是一种怎样的折磨,但我应该能描述下那位病友的状况。 二祈望生也希冀死 病房中来了新病人,是一位短发的年轻小姑娘。她似乎正在沉睡,却时不时地蹙眉与撇嘴。 我放下书,听了医生同她家人的交谈后才得知,她正在进行放化疗,这是第六次化疗。 她的病痛不仅折磨着她,也折磨着她的家人。她的妈妈整个人都很憔悴,淤青的脸上透出一股绝望的死气。 那天我被推入了手术室,等重回病房时,醒来的我看到她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翻看我的书。 她发现我醒了后就道:书能借我看看吗? 我点了点头。 后来我跟她渐渐熟络起来,才从她口中知道了她的病情—急性白血病,也知道了她不愿住在专科病区的缘由。 她不想每天都面对着一群觉得快要死了的病人,她觉得她会好的。 第二天,她的化疗开始了。 起初她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随着时间的增加,她的额头开始沁出汗珠,嘴唇也没了任何血色,白得如被开水烫伤的死皮一样。她紧紧地咬着牙齿,手臂时不时就抽搐一下。 我以前听过化疗很痛苦,但近距离接触接受化疗的病人还是第一次。我想了想道:给你读段小说吧! 她呜咽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随着化疗时间的持续,她应该是产生幻觉了,口中喃喃着:我好好疼,难受…真不如…真不如死了算了。 她的妈妈则一直在旁边小声地抽泣。 等长达九个小时的化疗结束后,她是真正的昏迷了过去。直到第二天醒来,我发现她仍陷在那种痛苦的茫然中。 我盯了她好久才出声道:你好坚强。 术后修养了一个周,我出院了。出院时,我将书递给了她,笑着道:送你了! 她接过书后便低下头,沉默了会才道:谢谢,你会来看我吗? 这一次换我沉默了,我会来看她吗?我无法准确的回答她,我也是病人,我能有机会来看她吗? 我看着她干笑了一声,趁她低头时悄悄地离开了病房。 三离去也许才是解脱 在她第七次化疗时,我借复查的机会去探望了她一次。 她一个人半靠在病床上,正在玩手机。我打了声招呼后就坐到了她旁边,盯了她两眼后才道:你这次看起来脸色不错,心情应该也不错。 她笑吟吟道:还好啦,就觉得没前几次那么难受的厉害,不过倒是你,还真来看我了! 我本想辩解一句说,我是来复查的,但看着她的笑脸,我终究没说出来,只点了点头道:是啊,是来看你的。 那天她聊了好多,聊到如果她好了,就好好地谈一次恋爱,好好地去旅游一次。 我陪着她一直聊了好一会后,才决定告别离开了:我该走了,今天还要回到县城。 她怔怔地道:对噢,你家是县城的,那得回去快点。 我点了点头,就起身走向门口。 在我临出门时,她没由头地来了句:看不出来,你刮了胡子,稍微打整一下,还是挺养眼的。 我回头讪笑着回了句:那你就多看两眼。 她离去的消息是在四个月后的冬天里,我收到了她邮寄给我的书,里面夹着一张字条:当你收到这本书时,我应该已经解脱了。 我掏出打火机点燃了纸条,在心里默默地祝福她能进入天国。 四化疗 化疗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它对病人的折磨是双面的。它不仅折磨着病人的躯体,还摧残着病人的精神。 不论是早期的叶酸拮抗剂和甲氨蝶呤,还是现在的钌光活化化疗,都属于直接杀死靶向细胞中的一种。在这个过程中,病人通常都要忍受附骨之疽般的折磨与疼痛,能坚持下来的人寥寥无几。然而,就算能坚持下来,病人还需要面对各种激素紊乱、组织与器官功能枯竭的可怕未知。我想这个过程其实并不难理解,就像是手掌被一刀割去和一刀一刀割去的差距。 我无法想象我好哥们的父亲现在如何了,也无法构想我医生朋友的母亲的样子,但我总能想起我那位病友正在对我说:我好疼,好难受,真不如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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