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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七贤”嵇康:一个人,越真,越有格局

 脩姱 2020-09-27

本文由“十点读书 ”(ID: duhaoshu 作者:忆雨瓷)授权发布。 

“如果容许再活一次,我愿意重复自己的生活。

因为,我从不后悔过去,亦不惧怕将来。”

嵇康生于官宦人家,人生道路,却与父兄截然不同。

由于自幼丧父,嵇康由母亲和兄长抚养。

二人怜惜他无父又体弱,并不严加管束。

就这样,原本应受精英教育的世家子弟,却如林间飞鸟般自由成长。

小嵇康天性聪颖,对各类技艺很感兴趣,又悟性极佳,博览群书。

光阴似箭,眨眼间,昔日聪慧童子,长成了潇洒不羁的青年。

他的不羁,要从外形说起。

嵇康,是个“与众不同”的美男子。

古往今来,美男子不乏其人,他们大都也看重形象。

比如英雄孙策,就是得知受伤毁容后,气得伤口崩裂,伤势加重而死。

而嵇康虽仪容出众,却不修边幅,只有闷痒难耐,他才会去洗沐。

饶是如此,还被樵夫误以为神仙下凡,虔诚跪拜,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啊。

他在给友人的信里,列出“七不堪”,表示生性不羁,难忍做官。

比如,自己爱睡懒觉,做官就要早起,如何使得?

又如,他最喜野游,兴之所至,席地而坐,抱琴吟唱,为官却要枯坐衙内,不可不可!

他还开玩笑似地说:“做官要端坐堂上,难免腿脚麻痹,本人满身虱子,如何忍受?”

最重要的是,自己生性散漫,做官必得案牍劳形,应酬往来,简直与坐牢无异!

为加强说服力,嵇康还用麋鹿自比:

一头麋鹿,如果幼时被驯服,长大便会服从管束;

倘若成年后再约束,即使配上金笼头、喂养肥美饲料,它还是会强烈思念自由山林、野外丰草。

言外之意,我自幼习惯无拘无束,做官好处再多,也不稀罕。

其实,约束只是外因。

潇洒不羁,是流淌在嵇康血液里的真性情。

最能体现这份“真”的,不是生活细节,而是他的作品。

论诗,嵇康写诗,发乎本心,爱憎分明,却又清峻自然。

论书法,他喜欢恣意洒脱的草书,作品被赞为“如抱琴半醉,酣歌高眠,又若众鸟时集,群乌乍散。”

论音乐,嵇康更是名家,他常抱琴于松下,在水边,超逸的琴声,就是他潇洒的心声。

有人说,生活的理想,就是为了理想的生活。

这恰是嵇康的真实写照,他坦然面对真实自我,虽不能令每个人都满意,每一步却都是无悔。

许多人说虚伪之言,行违心之事,即便实现所谓“理想”,却失去了生活。

后悔,有时是因为没有出发,有时是因为错了方向。

嵇康在历史上是以狂傲著称,甚至有些不近人情。

他有一个粉丝,叫钟会,是名门之后,生性敏慧,在官场游刃有余,不到三十岁,便被封为关内侯。

想来他也是傲气的人,可面对崇拜的嵇康,其表现简直是“谦卑”。

一次,钟会写下《四本论》,很想找嵇康点评,可又担心对方高才雅致,瞧不上自己的文章。

情急之下,竟将文章掷在嵇康家门口,面红耳赤,逃也般离去。

显赫后的钟会,再次拜会。

他自觉今非昔比,不料嵇康却是不理不睬,只得悻悻离开。

不料,对方却忽然开口:“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

意在提醒钟会,记住今朝冷遇,莫再自取其辱。

钟会咬牙道:“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从此怀恨在心。

如果说,嵇康对待钟会是“冷漠”,那对待权臣司马昭,就是“嚣张”。

司马昭本想征召其为官,结果他躲去了河东郡。

后来,好友山涛想举荐他,嵇康直接写下《与山巨源绝交书》,坚拒出仕。

史书记载司马昭“闻而怒焉”。可嵇康,似唯恐得罪不够,又绘制了《巢由洗耳图》。

相传,许由听到尧想要让位给自己,觉得污俗不堪,便跑去水边洗耳;

巢父得知后,觉得洗耳之水太脏,不让牛在下游饮水。

其实,听人说话,耳朵怎会脏污,是怕心灵受到玷污。

嵇康,根本不屑与司马昭为伍。

这等决绝,固然痛快,却也为日后杀身之祸,埋下祸根。

因此有人惋惜,此人虽才华横溢、逍遥洒脱,目中无人,却是一大性格缺陷。

这真是小看了嵇康。

他的狂妄无礼,从来只针对名利场上的人;对待朋友,却是古道热肠。

景元四年(263年),嵇康好友吕安之妻,被兄长吕巽奸污,嵇康与兄弟俩素有往来,从中调停。

不料,吕巽先发制人,去官府诬告弟弟不孝。嵇康义愤填膺,挺身而出,要给吕安作证。

这给了仇人可乘之机,司马昭与钟会合谋,将嵇康罗织入狱,要致其死地。

他在狱中写下《幽愤诗》,深恨苍天无眼,却不悔仗义执言。

诗人陆龟蒙曾感慨:“奴颜婢膝真乞丐。”

有人用卑躬屈膝,换得宝马轻裘、美酒甘泉,他们是功利场上的赢家,心灵世界的乞丐。

狂傲,是嵇康的保护色,看似冷漠坚硬,只因不愿俯首帖耳。

但凡多一分耐心,就不难发现,所谓嵇康的“狂妄”,其实是坚持正义的豪情、是深入骨髓的不屈。

嵇康的行刑,名留史册。

那一日,三千太学生为其请愿。他们焦急地望着日影,这代表存活的希望。

嵇康面色如水,心却悲凉。不为自己,为那些稚气未脱的面孔。

他们还太年轻,不懂请愿无用。

这些太学生,何其不幸,生在这暗无天日的年代,偏又正直天真。

嵇康叹了口气,轻抚一曲《广陵散》,悠悠道:“可惜啊,此曲日后要失传了。”

而后,从容赴死。

事业文章,随身消毁,而精神万古不灭;

功名富贵,逐世转移,而气节千载如斯。

《广陵散》的确失传,但嵇康风骨不灭,嵌在三千太学生的回忆里,融浸在中国文人的骨血中。

讽刺的是,看似杀伐决断的司马昭,却很快后悔处死了嵇康。

他很清楚,富贵权势不会永存,千秋万载,自己都将被唾弃。

司马昭也委屈,自己要给嵇康高官厚禄,结局怎会是两败俱伤?

嵇康的心,他当然不懂。

人生苦短,重在值得,贵在丰盈。

许多人想不到,丰神俊秀的嵇康,竟爱好打铁。

他在后院柳树下,搭建了锻铁铺子,又在树旁引水为池。打铁累了,便泡在池中休憩。

在富有节奏的锻铁声中,嵇康的心越发澄澈安定;入水休憩,又让其痛快淋漓。

如此酣畅,人生几何?在权臣幕府却要曲意逢迎,如何可比?

在当时,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只嵇康。

相似的灵魂,终会相遇。

以嵇康为首的七人,常聚在山阳县的竹林。

当其他世家子弟,身着冠带华服,高居庙堂之时。

他们,却坦胸露乳,痛饮狂歌,林间长啸。

许多人认为,七人放浪形骸,举止怪诞,有辱斯文。

殊不知,怪诞行为的背后,往往有合情合理的原因。

在那个遍地污浊的年代,他们既不能如普通平民般,被蒙蔽愚弄,又不愿如其他“肉食者”般,向掌权者摇尾乞怜。

除了用看似离经叛道的方式,宣泄情绪,表达不满,别无选择。

在嵇康看来,比起戴上面具做人,憋屈长寿终老,在竹林间率性相聚的人生,更值得一过。

正如有哲学家感慨,内容充实的生命,就是长久的生命,人们应以此衡量人生,而非时间长短。

嵇康的确英年早逝,但他人生无悔,因为没有不值。

无论生前身后,嵇康均抱得大名。

其实,他这辈子,不是凭“淝水之战”青史留名的谢安;

不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诸葛亮;

虽有文才,却也不能与才高八斗的曹植比肩。

真正让他脱颖而出的,是与生俱来的真性情,是可抛弃世俗挂碍的洒脱。

也许,连嵇康本人也困惑,自己不过是“言心中所想”、“行心中所愿”,为何被追捧至此?

“放得下”的嵇康,自然难以理解“放不下”的世人。

曹雪芹借《好了歌》感叹,世人都道神仙好,却忘不了功名金银、放不下娇妻子孙。

的确,人这一辈子,纵然舍得了利,却未必放得下名;即便丢得掉怨,却终究忘不了恩。

一切舍不得、放不下、丢不掉、忘不了,最后全成了人生笼头、命运枷锁。

嵇康,不是榜样,而是提醒。

提醒我们,人生不要越活越狭隘,只有一次的生命,可以活得更宽广。

图片来源 | 《凤囚凰》剧照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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