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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头月夜夏忠联 2020-09-27

·  散文 ·

人是漂泊的船,家是温暖的岸。

这句话能轻易拨动灵魂中柔软的心弦,如果对接了记忆中具体的场景,会自然润湿深情的双眸。特别是远离家乡的游子,夜深人静时,想起家,总会心潮起伏,十指悸动。

有人把这句话用毛笔写在宣纸上,认真地装裱一番,挂在客厅的正墙上,筑起一道家的堤岸。也有人把这句话,用缤纷的刺绣,深情地编织家的情怀,镶嵌在中堂之上,昭示家庭厚重的历史和奋斗的足迹。这句话没有《毛泽东·沁园春》的磅礴,抑或没有诸葛孔明“宁静致远”的淡泊,却洋溢着家的温馨,缭绕着家的氤氲。

古往今来,家,是每一个人的根。根深方能叶茂,家,所蕴含的朴素情感,生活品味,道德境界,如秋天鹅黄的底色,直接影响了每一个子孙。

家,贯穿了所有的人类文明。我国5000年文明的主体是农耕文明,农耕文明的特征是小农经济,小农经济是以家庭为单位的生产活动。温饱是人们世代追求的目标,富裕一直是遥远的梦想,至于“闻达于诸侯”,只能听闻说书艺人的无限演绎。

在农耕社会里,小家庭图的是安居,安居方能乐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春播夏长,秋收冬藏,耕于陇亩,四季分明。“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是家庭农耕的生动写照。“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是午忙时月里,家里男女老少齐上阵的农耕图景。此情此景,直至今天,还在广大的乡村,无际地铺展。

农耕社会以农民为主,自种也罢,租种也罢,每一个家庭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地主虽有良田千顷,却不是种地一族。“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说明地主和农民两个阶级的不同分工。对土地的占有,是贫富悬殊的根源。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更是地主的命根子。为了国安,想到了家安,孔子曰:“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所以,在中国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均贫富”成了理想的主张。“打土豪,分田地”也成了你死我活的残酷斗争,从而把千年梦想,变成了欢欣鼓舞的现实,滋润了千家万户绵长的渴望。

有了土地,农家就有了支柱。捍卫土地,就是捍卫家,为了捍卫土地,当然要把革命进行到底。所以,毛主席诗曰“唐宗宋祖,稍逊风骚”。1925年《沁园春·长沙》“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毛主席把土地、家庭、革命紧密相连,洞悉千古山川,才会湘江北去,会当击水三千里。1936年《沁园春·雪》“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农家有了土地,自然是土地的主人。当家做主和革命到底已经生死相依,江山成了人民的江山,当然是自信人生二百年,试看天下谁能敌?

家,有了土地,有了主权,便有了昂扬的斗志。这是革命的真谛,泥腿子虽然没有读过哲学,却掌握了真理,这是最朴素的哲学。从此,穷棒子便“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从此,年年稼穑,朝朝炊烟,喜看稻菽千重浪,家,真正成了避风的港,人生的乐园!虽然筚路蓝缕,一路西风猎猎,却庇护了摩肩接踵的子孙。

农民,是农耕社会里家庭的支柱,尤其是男性,更是家庭最主要的劳动力。农民是最底层的劳动者,受尽剥削和奴役。无论怎样的改朝换代,都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每个家庭,为了安居,为了抵抗天灾人祸,历经族长的深谋远虑,抱团取暖。四世同堂,五世同堂,是农耕家庭的主旋律。那是一个大家庭,十几口或是二十几口人住在一起,耕田种地,喂牛养马,绳套耙拉,撒网打鱼,缝洗补浆,占卜算卦,货郎游乡,贩盐卖菜,石磨碌碌,窠臼作响,无论家族有多大,都是支脉分明。那是妯娌醇香的乐章,那是叔伯劳动的欢歌!

在现代农业出现以前,农作物的产量都是很低的,对于微薄的劳动成果,人们异常珍惜。“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成了千古家训。

虽然土地是命根子,却容易固化飞翔的视野,但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自古如此,世代亦然。醇香的土地,总也拴不住沸腾的汉子。打起闯荡关山的行囊,踏上背井离乡的征程,揖别父母千回路转的叮咛,用痴情的双眸浏览炊烟袅袅的家院。门口的桑麻,村头的阡陌,何以挽留悸动的步履?不论草长莺飞,也不论风雪扑面,艰辛谋生,抑或闯荡码头,总是怀揣一腔游子的情怀。

古代交通不便,出行艰难。孩子离家远行,或回归家园,都要有一个简单的仪式。古语说,离家的饺子回家的面,也称上马的饺子下马的面,从字面上可以看出这是北方的习俗。由于我国的文明史起源于北方,政治中心以北方为主体,所以,文化习俗、历史传说、故事演绎、官方记载,大多是北方的风情,北方的山川,直到现代化的今天,影视文学还弥漫着历史的烙印。当然,家的概念,也在历史的长河里蜿蜒起伏。

那时,没有银行卡、微信、支付宝,出门自然要带上一些碎银子,休息住店,吃饭喝茶。把银子装在搭子里,谁都知道,里面有钱。民风淳朴还好,偶遇因财起意,就会危险丛生。所以,儿行千里母担忧,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长辈总是千叮咛万嘱咐,大路有水小路有鬼,孩子自是嗯唔连声,承诺一片。陕北民歌《走西口》,更是深情缭绕,“走路你要走大路,骡马多来解忧愁”。母亲还要三更起床,调馅擀皮,为亲人端上送行的饺子,祝福亲人平安顺利,财运盎然。儿子蘸着泪水,吃得哧溜哧溜地响,母亲更是热泪盈眶,走坐不宁。家的深情,亲人的挂牵,油然而生。

游子出门在外,想家的感觉自是难捱。在通讯快捷的今天,一句“爸、妈,我想回家”,抽泣回传,很容易直观地表达。在古时,只能“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了,“不见爷娘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抬头遥望一轮金黄的圆月,“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亲人的来信更是“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抚摸衣服上细密的针脚,油灯下,“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其情其景,尤其历历在目,记忆犹新,让每一位游子潸然泪下。

千年的文人墨客,淋漓尽致地渲染了无尽的思乡之情,告诉我们,家,是“来日绮床前,寒梅著花未”的那朵寒梅,是“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的九曲回肠 ,是“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的缕缕愁思,是“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撩人的夜曲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的幽夜歌声,是“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似箭归心,是何当共剪西窗烛, 却话巴山夜雨时......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此时的韩愈不仅伤怀家人,尤其伤怀国事。“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更是范仲淹超越亲人的家国情怀。

回家的日子不期而至,于是“漫卷诗书喜欲狂”,回家的喜悦溢于言表,“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跃马还家那隔岁,预应千鹊报高堂”。回到久别的家乡,团圆的喜庆胜似过年,母亲做好了圆润细柔的面条,对家乡绵长的思念,贯穿了整个肺腑。

家,是属于自己的灯光,能照亮奔波的征程。无论是竹篱茅舍的工笔,还是高屋华堂的写意,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垒就责任的圣坛和风雨担当。即便四海为家,也要在风雨兼程的路边,构筑人生的驿站。在飞雪侵袭的枝头,做一个温暖的巢。

/夏忠联

202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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