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鞋的小姑娘
文/雅梦
每次吩咐女儿做作业，女儿满是抱怨。说每天都有没完没了的作业，根本没有玩的时间。说读书的日子，一点也不开心。我听后，虽心生凉意，但没有过多责怪。现如今，只要家里有小孩的，做家长的谁都知道孩子的书包有多沉。女儿说的没错，只是她不明白，在这个一考定终身的年代，出身在平民家里，赢在起跑线，是多么不容易啊！
我把女儿闹心的事，告诉住在乡下当教师的表姐。表姐说，趁着暑假，你们带孩子来家小住些时日吧，山里空气清新，还能让她好好体验一下城外的乐趣。
从武汉到表姐家，前后花了四个多小时。当天夜里，表姐说：来的正巧，明天是镇上赶集的日子，一起去看看吧！
表姐家离镇上有十多里的山路。一大早坐在表姐的电动三轮上，沿途可见三五成群赶集的大人和孩子。临近街口，表姐把车停在畈地里，就领我们往里挤。
其实，我们赶集只是图个热闹，也没诚心想买什么东西。满街转了两个钟头，女儿喊说肚子饿。表姐便带我们去一家小饭馆。也许是赶集的缘故，食客蛮多，好多人在等。等的空隙，女儿发现饭馆的旁边，有个卖鞋的小女孩。面前的桌上，摆满了手工做作的布鞋，还有些花袜底(鞋垫子)。等坐了将近个把小时，没见她做成一桩生意。于是我们决定吃完饭后去看看，看能不能照顾她一回生意。
“阿姨，买鞋吗？”见我们走过来，她热情地翻捡布鞋，打着招呼。这是个大概十来岁的小姑娘，眉目清秀。稚嫩的脸上，堆满了微笑。略带菜黄的头发盘在头上。上身穿一件退色的卡叽布褂，下身穿一件有补丁的牛仔裤。脚上没穿袜子，老旧布鞋的前面，明显有一个破洞，可以望见不老实的脚指头。
“先看看吧。”表姐怕人欺生，抢着说。
小姑娘的目光，不时扫过穿着光鲜的女儿，却又不卑不亢，没有一丝羡慕的样子。这令我想对她有更多的了解。
交谈中得知小姑娘今年十二了(她看起来是如此的小)，和女儿同年。问了月份，比女儿还大三个月。她也是山里的孩子，家距镇上有十几里。父亲常年在外打工，母亲在家种地照护她和弟弟。山里成了旅游景点后，看到人家卖手工制作的鞋帽，她母亲也学着做，在赶集或在旅游区的山口卖，补贴家用。她还说，以往都是她娘在卖，现在弟弟病着，娘带弟弟去县城医院看病。她娘担心上个赶集日，人家买回的鞋子不合脚，来退换找不到人，所以才叫她出来守摊卖鞋。
“你应该起好早吧，这么远的路，又背这重的担子。”我问。
“鸡叫第二遍我就起来了，给奶奶做好早上吃的，我就出门了。”她细声细气地说。
“一大早，走这么远的山路，不怕吗？”
“不怕，山里成旅游区，路上都有路灯，再说我们村里还有伴，约好散集后在街口等。”小姑娘微笑着说。
“山里到镇上不是都通车了吗？！”表姐说。
“要四块钱车票，我和母亲都舍不得，经常走，走多了，也不累。”
“一双布鞋卖多少钱呢？”我拿起一双布鞋，问。
“伍拾”。小姑娘见我沉吟不语，又说，“这是纯手工做的，纳的千层底，现在已经很少了，穿在脚上，比买的鞋要养脚多了，一双鞋娘要做好几天呢。”
“价格都一样吗？小点的呢？”我又问。
“不是的。像妹妹穿的，只要三十。”她一边回答我，一边望着女儿。也许她在想，我是要给女儿买吧！
“她们都是远客，要是码数不对，不合脚怎么办？”表姐问。
“我们做的是良心生意，不合脚可以换。只是阿姨住的太远，如果真的不合脚，我……我……”
我见小姑娘面有难色，心疼不已！连说，没事没事！赶合适的买就行。
小姑娘听后，笑了。笑得好开心。
这时有二位游客也来到小姑娘的摊位。我赶忙利用这个机会好好表现，忙对表姐说，这鞋好便宜，纯手工才五十元一双，买十双。转身向着小姑娘报码，取鞋，付钱。
来人说：“买这多？”
“多？”我笑着说：“便宜呢，城里一百还买不到呢，这千层底的鞋，可是稀罕物！”
国人向来爱凑热闹。听这边莫急莫急，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围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自然买鞋的人也多了。我和表姐帮小人姑娘照护场子，女儿也帮着小姑娘递鞋。大家你一双，我二双的买，不一会儿，小女孩的货除了二双鞋垫要送我们，我们没要，带来的货物全卖完了。
表姐吩咐一脸幸福的小姑娘把钱藏好，说可以送她回家。小姑娘没答应，说同来的伴货还没卖完，做人要诚信，约好散集后同回村的，怎么能丢下不管。我们不放心她的货款，只好陪着她等。
幸好小姑娘的伙伴货不多，卖的也快。她们要走时，还没散集。我跟表姐说，先送她们回家吧，我们在镇上等。小姑娘开始不肯坐车，我好说歹说她才同意。临别，女儿突然走上前拉着女孩的手说，姐姐，明天还来哈！女孩说，看家里有货不，有就来。
小姑娘坐在表姐的电三轮上走好远，女儿却一直在望，直到小三轮的声音，消失在霞光里。
散集时，表姐赶来接我们，告诉我小女孩家里很简陋，但墙上贴满了姐弟俩的奖状。末了，她对女儿说，我送你小姐姐回家，她娘在医院没回，家里也没找到存货，明天可能不来了，叫我代她跟你说声对不起。女儿听后，很是失落。表姐又对我说，小女孩硬是要送你两双鞋垫，我推不过，只好收下了。见我疑虑，表姐说，你放心，我偷偷给了她奶奶一百元。
坐在表姐的车上，女儿依偎在我的怀里，像只温顺的绵羊。我想，女儿的内心，应该有所触动，或许她已经有分辩是非的能力了。我望着车外路边那一株株野山花，满脑子是那个小姑娘的身影。小姑娘多像这质朴的野花啊，我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