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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重阳节，客居他乡的晏几道，披着他乡的露霜，听着他乡的清歌，烈酒就入了愁肠。青鸟倏忽而去，令本已微醺的他清醒了几分。前尘往事如潮水般涌向心头，似乎是专来窥探他如今的凄凉。笔落的瞬间，有泪随风划过。 《阮郎归·天边金掌露成霜》 天边金掌露成霜，云随雁字长。绿杯红袖趁重阳，人情似故乡。 兰佩紫，菊簪黄，殷勤理旧狂。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 这首词是晏几道在家道中落后，客居汴京时所写。自父亲晏殊去世，家中每况愈下，不知道这一首《阮郎归》，具体是何时何境而作。总之此时的晏几道，已看透许多炎凉，尝遍许多冷暖。 “天边金掌露成霜，云随雁字长”，那霜尘就如仙人的金掌接到的露水凝结而成 ，浮云随着大雁的队形向南而去。秋来天转凉，霜露铺洒下来，凉意猝不及防地就裹挟了人的身体。 “金掌”是说汉武帝曾在长安建章宫修建柏梁台，台上有二十丈高的铜柱，铜柱上又有铜制仙人以手掌托盘，接着天降之露水。词人在这里用“金掌”指出此处是当朝国都，也就是汴京。 落魄的贵族往往有着另一番他人难解的辛酸，晏几道亦如是。这繁华的京师，也曾是他风云快意的江湖，如今他感受到的则是浓浓的疏离感。秋意浓，霜露重，他看着大雁从眼前飞过，那浮云就好像要随着它们南迁一般。这样的景看上去甚是辽远，却也悲凉。 秋景萧瑟，人情场面却不是这样，“绿杯红袖趁重阳，人情似故乡”。绿杯宴饮，红袖善舞，趁这重阳佳节，人与人的温情就好像那故乡的情谊一般。 喧哗热闹的宴饮场面，令晏几道不由就想起了故乡，此时他只是个客居汴京的思乡游子啊。客在他乡而思乡，本是寻常，但对于晏几道而言，身处京师却生出浓郁伤感的思乡情，是有着太多难以言说的凄凉。他是高居庙堂的宰相之子，他是纵横京城的风流才子，而如今，他却只是个家世没落的落魄书生。 晏几道再看这绿杯红袖，也想再拾往日的疏狂，于是他说：“兰佩紫，菊簪黄，殷勤理旧狂。”我也戴上那紫色的兰花，簪上黄色的菊花，想要再回到曾经不羁的样子。表面再物尽还原，却到底还是格格不入，因为过去的跌宕狂放，如今竟需要内心殷勤的作态才可以。比之思乡感叹，此时的物是人非之感又将悲凉推进了一层。  明明是佳节欢宴，却有挥不去的事事休之感，这是经过了跌落、打击、磨难之后的心绪。在词的最后，晏几道以悠悠一笔“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结束，我仅仅是读到这里，尚未深思，已然生出了几分伤怀感慨。 想要醉一次，来换走内心的悲凉，那袅袅清歌可不要令人断肠。词人想要从郁郁愁闷中解脱出来，所以他佩兰簪菊，所以他欲寻沉醉，可是一旦那清歌是一悲曲，必是还要使他断肠。他淡淡地道了这句“清歌莫断肠”，其中的凄凄苦泪，从来只有自己懂。  晏几道自然明白，这多番经历的悲愁，是无法消去的，只是他试图想要轻松几分、欢愉几分罢了。在这首《阮郎归》中，他在陷于哀愁和想要挣脱哀愁之间回转，结果却是步步深陷。那份沉重的 愁绪，在信手拈来中奔流而出，击打在每一个读词人的心上。 试图找寻过去的疏狂，恰恰也说明深陷在悲凉里的晏几道，并没有消沉到绝望的境地，这是他多愁善感的性格中，别样又珍贵的一面。他无法忘记自己快马轻裘的年少岁月，但绝望地就此沉沦，也并不是他所付的余生。 不知今生，还能否寻到桃李春风。浮浮沉沉间，晏几道又饮了一杯，清歌一曲曲地入耳，他只觉眼前缥缈，原来是一滴清泪，湿了眼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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