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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日出

 zgbgon 2020-09-29


前天我从成都回来,天还淅淅沥沥的下着雨,我和妻就急着到了岳父家。

岳父患半身不遂病已经几年了,随着年龄的增长病情也越来越严重,最近又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病,我们离家近一年了,所以妻很着急见她父亲。

岳父岳母住在他大儿子的两间不大的东屋内,岳母见到我们回来喜出望外,热情的让我到当门客间坐,客间放的东西很多,沙发上也放着许多杂物,岳母把沙发上的东西收拾完后,又用手拍净了灰尘让我坐下。屋内斯孬尿骚味很大,蝇子较多,我不停的用蝇子拍驱赶着,拍与杆的连接处用布缝着,使蝇子拍变得沉重了不少。二弟妹坐在我的面前,给我说着她四个孩子的事:大的,二的上着一年级,两个小的还没上学,二的和四的还经常有病,家庭经济紧吧紧。我问她,两个上学的学习怎么样?二弟妹给我说都是80多分。事后,妻对我说:“你别听她瞎喷,这俩上学的都是60多分”。

岳母在我的右侧一直夸她眼前的四个孙女孙子如何聪明,如数家珍似的絮絮叨叨,说到满意处自己高兴的笑起来。我们的说话好像吵醒了岳父,他推着滑车颤颤巍巍的从内间出来停到了门口,我赶紧站起身和他说话,岳父没吭声,依旧站在那里,隐约地看见他穿的是开裆裤,估计也没穿内裤,一会儿尿从开裆处流了出来,粗糙的水泥地坪上顷刻一个尿坑,岳母笑着说:“你达糊涂了,你看看不像个样子。”我不以为然的说:“人老了都是这样。”岳父尿完又坐到椅子上,呆呆地望着前方,对我的到来好像一点也没感觉。

几个小孩倒是对我很感兴趣,不停的在我面前戏闹,岳母怕把我闹烦了,从内间拿出了四个山楂糖,每人塞了一个,让她们到门外玩去了。回头岳母对我说:”这还是你上次来时拿的糖,我没舍得让她们吃完,留下了一点儿,她们闹的时候就拿出来哄哄她们”,她又指着门外的二妮说:“这个二妮能的很,她把糖藏在她背后的兜内,没人的时候拿出来吃。”说完岳母嘿嘿的笑了。这时岳父突然大声的喊起来:“妈——我瞌睡了,妈——我瞌睡了。”岳母应声说:“你睡去吧,睡去吧。”岳父又颤颤巍巍的推着滑车到内间去了,岳母不好意思的对我说:“你达光糊喊,糊涂了。”

岳父八十四岁了,年轻时是个很聪明的人,他总能审时度势,不失时机的发展自己。高中毕业时,由于受其哥的影响没能考大学,回到农村后就受聘到邻村当会计,六零年闹饥荒,由于他兼职会计使家庭顺利度过了饥饿关,之后他听说大队营业员是个肥差事,就到大队当了营业员,再后来,大队代销点走下坡路了,就转身当了民办教师,八六年民师转正时,他顺利考试过关,之后他一心想当校长,最终“政治翻身”,五十九岁时从小学校长的位置退下来。他走过的人生路总是顺风顺水,想法也总是高人一筹,办事总能心想事成。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当别人还对“割资本主义尾巴”心有余悸的时候,他又养牲畜又开荒,使家庭迅速富了起来,短短几年就盖起了新瓦房,又购置了拖拉机,成了附近几个村庄的富裕冒尖户。

岳父岳母共有三个女儿两个男孩,两个男孩文化不高,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每年靠土里刨食生活,从没有出外闯荡的想法。就是这么老实的兄弟俩,命运却异常不好,他们的妻子先后去世,老大由于身体原因没有再婚,老二则取了一个漂亮的黄花闺女,谁知这女的有阵发性神经病,岳父岳母怕和二儿媳搁合不住,就搬到了大儿子的东屋内。

老二的前妻生了一个女儿后就不会生育了,为了传宗接代老二又抱养了一个男孩,再婚后认为抱养的男孩不是自己亲生的,就迫切希望有一个亲生的男孩,结果头两胎都是女孩,我妻就劝二弟不要再生了,以后生活负担太重,但二弟坚定的说“就是砸锅卖铁也要生个男孩”,第四胎终于如愿以偿。二弟五十一岁得儿子真是高兴的没法说,对这个男孩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可是这孩子偏偏身体不好,每年都要住一两次院。还有那个二妮也是经常有病,就在我回来的前一天才从市医院出院。我见到二弟时,他穿的衣服很旧,头发又长又脏,满脸的憔悴,脊背似乎也有点驼了,没一点精气神。

我从岳父家回来时雨已经停了,天也亮堂了些,然而我的心情却有点沉重,印度贫民窟里多个孩子蜗居的镜头掠过我的脑迹。夕阳在云雾中西下,像个将要耗干的油灯,摇摆着火苗发出暗黄色的光,没有一点光芒。第二天,我们又要到岳父家了,太阳已挂在东方,但光线依然很弱,弱得好像没有力气穿透那薄薄的云层。         

                      202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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