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62年开始,戛纳电影节“国际影评人周”单元闭幕电影都没有选用过华语片,直到《春江水暖》出现。 “影评人周”单元主席查尔斯·泰松高度赞扬《春江水暖》说这是“从未见过”的中国电影。 同时,它也被誉为2019年度最好的导演处女作。 遗憾的是,这部备受赞誉的电影最终只能通过流媒体和国内观众见面。 1、 影片充满了江南水乡的袅娜与烟雾朦胧的质感,可以说随手一截就是一张壁纸。 但是,在这样柔软缠绵的意境之下,导演却给我们展示了一个苟延残喘的家庭故事。 影片以中风的母亲为主线,串联起四个儿子的家庭生活。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四个家庭中,老大家里有个小饭馆; 老二天天想着给儿子买房,好让亲家把姑娘嫁过来; 老三独自一人带着个唐氏综合症的儿子; 老四心智不成熟,还没成家。 中风不是老母亲的本意,但也的确'拖累'了儿子们的家庭。 在赡养老母亲的问题上,几个儿子也各有各的做法。原本商量的是,中风的老母亲在每家待上一段时间。 老大家庭情况比较好,自然是先接回家中。按老大媳妇的说法就是,她每天擦屎擦尿,刚送走自己的老妈,又得来伺候老大他妈。 轮到老二时,他家正赶上拆迁,房子没了,只剩下一艘渔船,夫妻二人每天在渔船上生活。 母亲年岁已大,无法跟着他们在海上漂泊。老二拿东西去老大家探望,希望母亲能够再在老大家呆一段时间。 老二家没办法接收母亲,老大家不愿意接收母亲,怎么办呢? 送养老院吧。 这是最无奈的决定。 众多的儿女,是不孝吗?或许这是真没办法。 年岁越长越明白,我没办法奋不顾身地尽孝,不是我不愿意,而是因为我还有责任。 母亲是我的责任,妻子就不是了?孩子就不是了? 生活就是如此,在一步一步逼迫中,把人与人的关系拉的越来越远。 2、 老大家的日子其实也不容易,借出去的300万要不回来,小饭馆也经常被人赊账。 故此,当女儿把清贫的江老师带回家时,老大媳妇十分嫌弃,不仅不接受他带来的礼物,还威胁女儿说:“你一定要跟他的话,那就一辈子别回来了。” 哪个母亲会真把孩子赶出去呢?这不过是怕孩子以后过不好的虚张声势而已。 老大家庭虽然不算富裕,但也是吃喝不愁。 算不上富裕的生活,让老大媳妇觉得照顾婆婆委屈;算不上贫穷的生活,让她渴望摆脱现状。 生活在这样不上不下的环境中,她自然是希望女儿能够少受点儿苦,嫁一个有房有车有条件的男人。 在她看来,摆脱眼前的生活就是幸福,但连她都没经历过的生活,又怎么确定它一定美好呢? 老二家有个儿子,快到结婚的年龄了,亲家却一直嫌老二家里穷。所以老两口天天想着能给儿子买套房,让亲家能够放心地把女儿嫁过来。 就算自己每天住在渔船上,也得让儿子风风光光的。 日夜操劳的老两口天天盼望着儿子出息,不再过穷苦日子。 俩人把未完成的心愿寄托在儿子身上,也把自己想过的生活投射在儿子的未来上。 但究竟谁该为生活买单呢? 父母连儿子娶不着媳妇都如此焦急,一个家庭的兴衰还能放心交托到儿子的肩上? 儿女的人生像是一张白纸,等待的是自己将未来描绘成一幅壮阔的美景。既然父母不能为儿女的悲痛承担一丝一毫,何不放手让孩子走自己的路呢? 影片中最有意思的一幕是两代人的相亲。 老四还没成家立业,家里人经常给张罗着相亲。年纪大了能糊口已是勉强,也没有太多精力放在情情爱爱上。 顾喜这一辈向往的是自由恋爱,年轻人受过教育,爱幻想爱浪漫,又正值天马行空的年纪。 导演十分睿智地将两段相亲的片段用长镜头串联在了一起,明显地突出了两辈人的差异。 老四相亲时多说的是家庭境况,而顾喜和江老师谈论的则是兴趣爱好。 在牵手这个场景的设置上,可以说是十分用心了。 老四与相亲对象没什么话可聊,长时间的沉默后,老四就直接牵起对方的手,搞得人家姑娘十分尴尬地甩开了。 而顾喜和江老师之间则自然许多。 江老师游上岸,说一句:“走,我带你去见我父亲!”,就顺理成章地牵起了顾喜的手。 不一样的背景造就了不一样的时代,不同时代中的人自然有不同的价值观,每一代人都经历着不同的磨难。 导演用极尽缠绵的手法,将一个小家庭的酸甜苦辣讲给我们听。不过虽然影片讲述的只是一个家庭,但其中也蕴藏了时代的投影。 正如导演顾晓刚在自述中所说的:“我希望我们的电影不仅仅只承载了一个讲故事的功能,留给后世的除了艺术价值,也会有它的文献价值。” 3、 事实上,家庭故事只是《春江水暖》的载体,这部电影更准确的定位是人物风像志。 《春江水暖》抓住了时代的脉搏,在150分钟的体量里,我们能够透过这部电影透过顾家看到富阳人的过去和现在。 影片有富阳的传统民俗,比如过生日要选吉日吉时; 去江里放生祈福; 也有富阳人的现状。 富阳人谈及买房子、找工作等话题,张嘴闭嘴就是杭州,主要原因是因为富阳已经成了杭州的一个区。 这部电影的主角不仅有各式各样的人与事,还有富春江的花草山水以及时空。 这一切通过《春江水暖》最独特的运镜和构图体现出来。 导演师法中国传统美学,采用大量长镜头,通过横移与竖移的运镜,将山山水水囊括其中,给人一种手卷式的观看体验和立轴式的欣赏空间,仿佛在看一幅流动的山水画。 正所谓,一幅好的山水画可以游,可以观,可以居。 在《春江水暖》里,同一个镜头的前景、中景、远景,都有不同的人物和剧情在发生。 观众观看这种的画面时很自由,可以任意选择想看的内容。《春江水暖》的整部电影都采用了这种中国民族美学探索理念。 据悉,《春江水暖》只是系列电影的第一部。 主创计划以2022年杭州亚运会为时间节点拍成三部曲,通过三部电影记录下杭州这座城市的发展和变迁。 三部曲最终达到的效果,或许就像《清明上河图》一样,市井与优雅并存,兼具美学价值、文献价值和历史价值。 当然,必须承认这不是一部满分电影,甚至于导演顾晓刚因为初出茅庐且经费有限的原因,请来的演员竟然90%都是自己的亲戚出演,但这些素人演员和导演一样都是富阳人,角色讲的也都是富阳话,应该说它的确在影片表达与探索上做出了贡献,十分值得肯定。 这种中国卷轴画的美学理念一时之间可能不会被大众接受,相信在时间的磨砺之下,这部电影本身的价值会被更多人看到。 我们可以等顾晓刚三卷的鸿篇巨制完成,整体来审视这个系列电影的价值。 (电影烂番茄编辑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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