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洋槐花开
董春花
琼花五月落凡尘,缕缕馨香送晚春。
谁是漫山辛苦客?遍寻不见种槐人。
——题记
朋友捎来了洋槐花,闻着家里弥漫着醉人的槐花香,一种久违了的亲切感漫上心头。每年的这个季节,朋友都会捎洋槐花来,而借口工作忙的我,这时心底常常会被一种浓浓的思乡情节撩拨着,迫不及待地想要回老家去看看,看看我的老家,还有老家的亲人们。
记忆中,每年五月初,洋槐树上挂满了一嘟噜一嘟噜洁白的洋槐花,在翠绿色树叶的衬托下白绿相间,煞是鲜艳。小小的花蕾就像一颗颗微型玉白菜,底托的翠绿向上慢慢晕染开来,愈往上花色愈洁白素雅。一阵微风吹过,绿的树叶、白的花串在枝头竞相摇曳,空气中到处氤氲着浓郁的槐花香。
洋槐花要在花蕾时采摘,这时的花香味最醇,如果花开了,那香味也就淡了许多。每年花开时节,大人们三三两两地相约挎篮提口袋去摘洋槐花,那些含苞待放的花蕾、初开绽放的花瓣和盛开的花朵象一个个含羞待嫁的新娘,微微低颌含情脉脉,却又掩不住满心欢喜,争相吐露馥郁,急着要扑到人们的篮子里去。别看槐花儿漂亮又芳香,摘花儿却是一门技术活,因为树枝上有硬刺,所以一不小心就会被扎到,需一手扳着树枝,另一只手慢慢避开有刺的地方捋槐花儿,偶尔还会邂逅前来采蜜的蜜蜂,所以这活大人是不会让小孩参与的。可是洋槐花香的诱惑岂是大人们能阻止得了的?那时我和邻家的小伙伴总是避开大人,偷偷跑去洋槐花林,贪婪地饱嗅花香,然后坐在树下,就着甜得醉人的槐花香,把筋条上碧绿的叶子一片片捋掉,再编制成小漏勺,比赛谁的手艺好。只是它的花期很短,大概一个星期左右就开始谢了,洋槐花落在地上象雪花儿一样,远远看去,一片洁白,随着时间的推移,洋槐花儿渐渐变得萎黄,香味儿也慢慢散尽。
洋槐花做饺子很香,先把花儿放在开水里焯,稍变色后捞出来盛在冷水里过凉,用手挤干水分,粗略用刀剁小,炒时直接放点食盐就可以了。这样做出来的是最天然,最纯味的洋槐花饺子。当然也可以在里面放些其他佐料,比如放些花生、核桃或芝麻,还可以放些鸡蛋什么的。喜欢吃荤的朋友也可以放些肉在里面。记忆中老家人最喜欢吃的是把玉米面和槐花拌在一起,放在蒸笼里蒸15分钟左右,然后取出来用花椒、葱段爆炒一下,保证让你馋地流口水。小时候我等着吃蒸饭时就是端个小板凳赖在蒸笼旁,一边吸着鼻子闻蒸槐花饭的香味,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蒸笼数时间,那时妈妈常笑着说她都不用看表,我就是她的小闹钟。还可以做槐花饼,做素的、荤的各种槐花汤,色香味美,远方来的客人只要时间赶得巧,都可以尝到各种洋槐花饭。洋槐花开过,树上还会结出一串串洋槐花豆荚,以前,人们缺菜断粮时也用洋槐花豆荚做卤面吃,味道有点发涩,虽然没有现在的豆角卤面口感好,但也别有一番风味。洋槐树就象一位母亲,为人们无私地贡献着浓郁的花香,可食用的花、豆荚,还有夏季的荫凉。而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鲜有人知在物质匮乏的年代它曾为人类做出过贡献。
小时候有天晚上,熟睡中的妹妹突然叫了一声,接着哇哇大哭,开始还以为她做噩梦了,后来她指着后背说疼,妈妈查看才发现她后背肿起一个红包,床上多了只刚死的蜜蜂,原来是被蜜蜂蜇到了。妹妹哭着说都怪我家院子后面那些洋槐树,要父亲砍了它。也难怪,那段时间,从花蕾慢慢绽放到落英漫地,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洋槐花特有的香味,吸引得方圆几里内的蜜蜂都来采蜜了。要知道,色泽透明的洋槐花蜜以它独有的甜香味在当地那可是最好的蜂蜜,别说吃,就是闻闻,也会让你馋涎欲滴。蜂农们也是赶着季节来的,这么好的东东,谁舍得砍了它?只是未曾想有只蜜蜂却误撞入我家妹妹被子里了。听着妹妹的小孩子话,我们哭笑不得,父亲边给妹妹抹药边哄妹妹:“砍,砍,明天就砍!”。
我上小学五年级时,有次生病特别严重,发高烧说胡话。刚开始几天浑身没劲,一直嗜睡,后来就开始不能吃饭,妈妈只好每天用洋槐花蜂蜜水喂我。白天还好,妈妈过一段时间给我喂一次水,最难过的是晚上,每次口渴醒来时,看着和衣躺在床边的妈妈,都不忍叫醒她。可是妈妈就像全身长了眼睛一样,只要我醒来,她准会知道,也准会第一时间给我递过水温正好合适的洋槐花蜂蜜水。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妈妈没脱衣服睡过一次安稳觉,一直日夜守护着我。她身体本来就很羸弱,经过那段时间看上去整个人又瘦了一大圈,好似只要风轻轻一吹,随时都会倒下。
有一天,躺在病床上的我忽然被一缕醉人的花香所吸引,吸着鼻子嗅了又嗅,没错,就是洋槐花味!那味儿对于我来说再熟悉不过,不知哪来的食欲,我突然想吃洋槐花饺子。妈妈一听忙不迭地跑出屋外,拿镰刀钩了几串洋槐花给我做饺子。那是我生病期间,第一次自己端碗吃下的半碗洋槐花饺子,妈妈看着我把最后一个饺子扒拉进嘴里时,喜极而泣。那几天什么槐花饭我都要吃,妈妈怕我刚开始能吃饭,控制不住食欲吃撑,所以每次只做一点,一天变着花样地做好几种槐花饭给我吃。
在妈妈的精心照料下,我的身体逐渐恢复如初。妈妈逢人就说是洋槐花让我开了胃口。后来,妈妈知道我好这口,每年在洋槐花盛开的季节,都会变着花样给我做各种槐花饭。
这样的待遇一直持续到2004年元旦前夕,妈妈因为脑干出血去世。从此我永远失去了那个最疼我、爱我、知道我喜欢洋槐花的人。
白玉漫山醇,花开又一春。
久徘相思地,不见去年人。
我之所以对洋槐花情有独钟,也之所以对它魂牵梦萦,是因为它曾经妆点了我如花的童年、如梦的少女时代。看见它,便会想起关于妈妈的点点滴滴。前几年,妈妈在世时,总是早早准备好各种洋槐花饭等我回去,而我在这个季节也是必回无疑的。那时在老家村口公路两旁栽有洋槐树,车子还未到村口,空气中浓郁的洋槐花香早已扑面而来,阵阵幽香沁人心脾,令人流连树下久久不忍离去。而今因为乡村建设、修建旅游公路等原因,那些洋槐树和一嘟噜一嘟噜洁白的洋槐花,只能成为奢侈的回忆了。如今,妈妈离开我们已十几个年头,幽香的洋槐花也已成为定格在记忆里的照片。有时一个不经意,那份思念便浮上脑海,为滚滚红尘中忙碌的我洗去身心疲惫,带来浓浓的思乡情结。
图片源于网络,紫槐花图片摄影者李雪峰,拍自陵川杨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