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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棣华堂·乡愁】秦冰晨:福堂花不再

 棣华堂 2020-09-29

福堂花不再

村里有几座山,也可以说是几座山把村子围在中间,留给我最多记忆的只是福堂花山。

我上学以前,很模糊的记得爷爷在福堂花山上有一片果园子,那个时候村里几乎家家都种果树,苹果树最多,但是爷爷那片园子里却是什么果树都有,是承包的。柿子和李子,当我想到那片果园,最先想起的就是家里人在洗李子,喂我吃柿子这样的场景。很奇怪的,总是在一个狭小幽黑的屋子里,奶奶手里拿着李子,笑着拿给我,很和蔼慈祥,同时也有些诡谲。

我不记得自己去过那片果园,但是脑海中却有那片果园的轮廓,是在奶奶无数次的描述中,在我童年的心灵中留下的印记,那果园的轮廓始终萦绕着,在奶奶的描述下,脑海中我还原了那个园子,我得知了各种细节。四周是用荆棘围起来的,荆棘上爬满了野草,有一扇松木杆做成的大门,挂着锁,园子中央地带盖着一座茅草屋,屋外拴着条土狗,夏夜的晚上爷爷就在这茅草屋中,屋外有忠犬守护。苹果柿子李子葡萄桃梨杏,村中宜种的果树全部包围在内。我出生的时候爷爷已至花甲之年,但他从没有给我留下年老体衰的印象。

下地,农村长大的孩子一点都不陌生。我家地头有一棵桃树,那块地是爷爷垦荒垦出来的,留给了我家耕种,离那片果园不远,只不过果园早已消失,只留下一个称呼,‘林业地’。上下两块的梯田,我与母亲的身影徘徊其间。母亲一下到地里,总是在忙碌,我则常常袖手旁观。那桃树能勾起我所有的好奇,免不了要向母亲提问。为什么这里会有棵桃树?这个桃怎么还不长大呀?为什么就只长了一棵呢?桃花什么时候开的呀,我怎么没看到?我能把桃树种到家里吗?对于这些问题,母亲并没有回答,她能把这些问题转移开,却不偏离桃树本身。

两块地连接的地方,有成片的野山莓,枝蔓上长满了尖刺,母亲就会去摘好放到我面前,堵住我那问题不断地嘴,她好安心干活。山葡萄和水姑姑,长在野山莓的周围,从石头缝中长出来的这些野果子,成为了驱使我下地的最大动力,母亲也不指望我能干多少农活。

渐渐长大后,帮着干完活,我还是喜欢站到地头,望着周围郁郁葱葱的植物和庄稼。奋力向上的玉米把人淹没,我看不到母亲,也看不到任何人,放眼天地,青天白日,微风吹拂,绿意盎然,空旷孤寂。我大喊一声“妈”,我怕自己丢了,迷失在这里,回不去家。

母亲能包容我始终带着的孩子气,有母亲在,我永远都是个孩子,我那些幼稚的问题,还是会时常提起,‘傻他大’,母亲总是没好气的这样说,我听得出来,那里面只有爱意,而这一称呼是专属于母亲的。

一个个山头,把整座山分割,在一片高崖下,我坐在三轮车上,父亲驾驶着,停在这片高崖下面,这是被挖出来的悬崖,而被挖空的山体,都被做成了四四方方的砖头。这是个矸矿窝,用撬杆,镐,锨,这些简单的工具就能挖掘,装满车拉回到砖窑上粉碎。

村里,福堂花山上的矸资源最丰富,铁矿资源也多,开采矸留下的是断崖,开采铁矿留下的是井坑。那时钢砖是我家赖以生存的产业,上山拉矸成为父亲的日常。三轮车有两个座位,我就跟着一起来。站在高崖下,我看到一棵松树倒在崖边,根部全部裸露,整个树干向下倒悬者,摇摇欲坠。而我站立的四周,堆积着干枯的松树干,松针,松果散落遍地,它们都曾茂盛,英姿挺拔,无惧严寒,饱经风雨。父亲拿着镐头在用力的掘着,他为了一家几口,身兼数职,烧窑,拉矸,粉碎,出窑,每样事情都有专人,他还嫌不够,自己都要亲自搭手来做。

我坐在父亲旁边,感觉很神气,父亲开着车从村里驶过,道旁的老人目光投来,嘴中在说着什么,我就觉得那些都是在夸奖我,夸奖我跟着父亲一起干活,是个懂事的孩子。父亲在我面前很少说话,他在干活的时候,我就在山上到处逛,他只是告诉我别走远,小心矿井。装满车了就喊我一声,回去。

秋天的庄稼与土地作告别,镰刀割断了它与它成长的地方。野酸枣以为长满了刺就可以幸免于难,又怎么能逃过馋嘴的孩子那顽皮的双手。

   我和哥哥奔忙于福堂花的各个山头,采摘酸枣,盛夏已过,秋凉到来,玉米杆变得干枯,山上的树叶褪去了绿色,染上了一片金黄。酸枣树的叶子被风无情的吹落,颗颗果实无处躲避,它周身的尖刺也隐藏了往日的锋利,这些酸枣在我们兄弟眼中已如探囊取物般轻而易举。但哥哥还是不让我多摘,以免被刺划伤,我在一旁拿着竹篮,他摘好一把,我把竹篮伸过去,哥哥放到竹篮中。

被划伤倒是不严重,多数的酸枣树长在地边或是乱石山坡上,脚踩不稳,很容易摔倒,掉下地边,那是摘酸枣时最值得注意的,哥哥不让我去摘,他从小就知道作为兄长有责任保护弟弟。

   回去的时候,夜幕降临,周围的山林中不时有些飞禽走兽穿梭其中,有野鸡在近旁鸣叫,野兔窸窣的穿过脚下的草地,这些在当时的我听来,无异于魑魅魍魉般的恐怖,哥哥捡起石子,朝野鸡叫唤的方向扔去,手中拿着树枝,拍打着地面,驱赶着这些吓人的声音。

福堂花承载着我满满的童年记忆,山上的小水潭里,曾是我与小伙伴们的游泳池,遍布于山间的核桃树,树上的鸣蝉,树旁的野花,那些挖矿后废弃的矿洞,冬季的松树闪着光芒,雾凇在阳光照耀下,夺目耀眼,还有野兔在雪地上留下的一排脚印,这许多的事物,成为了自然游乐场,填进了我们的童年时光。

秦冰晨:就职与苏州,礼以梁泉人,文字朴实,情感真挚。

文字凝固时间乡土永连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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