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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心理学中的“破窗效应”认为，环境中的不良现象如果被放任存在，会诱使人们仿效，甚至变本加厉。比如一幢有少许破窗的建筑，如果那些破窗不被修好，可能会引来更多破坏者破坏更多的窗户。 有一年我去女子强制戒毒所采访，与即将回归社会的戒毒者同吃、同住、同上工，几天的朝夕相处，微妙地改变了我们的信任关系。她们给我讲述各自的人生际遇，最后我听到了她的故事。 她和我同龄，典型的江南美女，已经是“四进宫”。 小时候家境不错，父亲是工程师，母亲经营一家日用品小店，有一个哥哥。一家四口没有生活在一处，她跟父亲在上海，哥哥随母亲留在无锡，多年如此。寒暑假期，父亲会带她回无锡小住——确实是小住。 “每次住不了几天，他们就吵得不可开交，爸爸就带我回上海。”她淡淡地对我解释。 父亲在上海与同事合住一间宿舍。12岁那年，她在父亲的宿舍里被父亲的同事奸污。父亲发现后，差点儿杀了同事，很快那个同事也受到了法律的严惩。如何“严惩”的，她印象模糊了。“爸爸没说，我也没问。” 她仍然淡淡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怨恨。 之后家庭格局发生了调整，她和哥哥换了位置，她回到无锡与母亲生活。她不太清楚母亲是否了解她的遭遇，母女俩从未就此事有过正式交流。但她清楚，母亲悄悄更改了责骂她的称谓。“动不动骂我婊子、贱货、不要脸……”仍是淡淡的语气。 到她14岁时，已经非常厌恨去学校了。她原本很聪明，也曾是个好学生，现在坐在教室里，整个身心只有羞耻感。她的下坠似乎正好印证了母亲的预言，她甚至能看到母亲对自己“料事如神”的得意。她开始逃学，母亲对此并不意外，顺势支使她给经营的小店跑腿帮忙。有一天，她忽然对这一切都厌倦了，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拿着给小店进货买鸡蛋的一百元离家出走，坐车到了南京。小时候父亲带她到南京玩，留下了美好的记忆。在南京独自玩了三天，钱快用光了。她跑了好几家药店，用最后的钱买了一些安眠药。找到一条铁路，吃了药，然后沿着长长的铁轨往前走，直到失去知觉。 醒来时，她看见了父亲。有人发现她昏倒在铁道上报警，警察根据她身上的学生证找到她家。父亲将她带回家，路上她求父亲别再让她回去，父亲默默流泪，到家后又与母亲大吵一架。 “然后呢？”我忍不住追问。 “一觉睡醒，爸爸已经走了。”她面无表情地告诉我，“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他。第三次进来，听说他死了。” 她没再回学校上学。在母亲的小店混了两年，进了附近的工厂当女工。工厂的流水线枯燥乏味，日复一日看不见尽头。她长得越来越像母亲，也如母亲预言的那样，越来越“招蜂引蝶”。第一次走进夜场时，脚步还有些沉重，很快就适应了。之后的一切都像是顺水行舟，那么自然。等沾上了毒品，坠落的速度更是势不可挡。 四进宫的间隙中，她还生了孩子。是个女儿。 她很疼女儿，为女儿戒毒，为女儿挣钱。想把母亲从她身上夺走的一切，加倍还给她的女儿。那是她记忆中最充实、最幸福的几年。 我小心翼翼地问起她女儿的现状。她没有立刻回答，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茫然。 “应该很好吧……”她沉默了好久才说，“我把她送人了，那家人很喜欢她。我让他们别告诉她，她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打破那扇窗的到底是谁？ 是那个强奸犯？ 是她父亲？ 或是她母亲？ 一地狼藉中，没有答案，只看到一个女孩儿破碎的心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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