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罕 来源:古诗词文苑(songciba) 唐诗与宋词是中国文化史上的两座高山,这两座高山,一座大气磅礴,一座钟灵秀婉。诗风词调大有不同,这与他们所处大时代背景密切相关。 唐朝的盛大,成就了诗人的自信与豪气,宋朝经济的繁荣成就了词人曲风的华丽。 唐朝的开放,使诗人的诗,气吞万里如虎;宋朝边境的疲软,使词人的词,尽显哀忧,特别是宋朝末年,江河日下,那时的词更是尽显悲凉。 这种截然不同,让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当我把目光聚焦到杜牧和柳永这两个人身上时,更是有吃惊的发现。 柳永与杜牧,一样的风流才子,却截然不同的人生境遇。 杜牧的诗,如铜丸走坂,骏马注坡,圆快奋争。刘熙载曾这样评价:其诗“雄姿英发”,细读杜牧,人如其诗,个性张扬,如鹤舞长空,俊朗飘逸。 柳永是婉约派最具代表的人物之一,其词结构深细缜密,语言圆润清丽,有一种柔婉之美。 这两个身处不同时代,风格迥异的诗人,是什么东西,能让我将他们牵连在一起呢?那大概就是,我发现他们同样都爱逛青楼吧。 这两人痴迷到什么地步呢?杜牧说“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柳永也不甘示弱,提笔写道:“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杜牧和柳永不仅喜欢逛,还喜欢给里面的姑娘写诗。 大和九年(公元835年),杜牧调任监察御史,离扬州赴长安与歌女分别时,写下了著名的赠别诗,也是因为这首诗,人们开始称十三四岁女子为豆蔻年华。 赠别 唐 杜牧 娉娉袅袅十三馀,豆蔻梢头二月初。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柳永就更不用说了,当时江南青楼妓馆都在传唱几句话:“不愿穿绫罗,愿依柳七哥;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得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 柳永家中排行第七,故称柳七。当时歌姬都希望能够得到柳永的一阙词,柳永也很大方经常挥毫作墨。 蝶恋花 · 伫倚危楼风细细 宋 柳永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这两个江湖载酒的少年郎,如果出生在同一个时代,必定是对知己。 然而曲高和寡,知音难觅。柳永和杜牧之间隔着百年时光,隔着寂静的历史长河。也因为身处朝代的大背景不同,这两个少年郎有着不同的命运归宿。 杜牧的晚年如果用安享、舒适来说的话,柳永的晚年就是落魄、孤独、凄凉。虽然他们都是非常有才华的人,可是他们的家庭背景以及所处时代,决定了他们人生的起起伏伏。杜牧的家境要比柳永的家境好的太多,而杜牧在运气上也比柳永好的多。 杜牧的祖父是三朝宰相,父亲是御用高官,家族势力雄厚,和当朝宰相李德裕是世家好友。杜牧的一生几乎没有坎坷。唯一的一次贬谪,也是因为他看不惯朝廷党争,主动上奏皇帝,要求外放的。 还有就是这逛青楼吧,当时杜牧在淮南节度使牛僧孺手下做掌书记,相当于秘书。他每次去妓院,牛僧孺都派保镖悄悄保护,传说动用了三十个便衣,轮流看护。 在仕途上,杜牧同样也是幸运的。他遇上了唐德宗李适,德宗在位期间,坚持信用文武百官,严禁宦官干政,朝廷呈现一片中兴气象,杜牧的很多政见也都被德宗采纳。 柳永就远远没有这么幸运了,他的祖父和父亲都是个小县令,自己更是四次进考,四次落榜。还因为写的“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让皇帝宋仁宗记恨上了。 公元1021年,40多岁的柳永好不容易通过了科举考试,但等录取的名单放到皇上面前时,宋仁宗看见柳永的名字,不以为然地说:“他不是说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吗?那就让他去喝他的酒、填他的词吧!还要功名干什么?”说着,就把柳永的名字一笔勾掉了。就这样,柳永再也无缘仕途了。 奉旨填词的柳永,后半生都在烟花陌巷度过。身无分文,一贫如洗,也无亲人。柳永最后死在名妓赵香香家, 家里穷的连安葬费都没有。名妓陈师师、谢玉英等人筹了一笔钱为柳永安葬,入殡之时,东京满城妓女都来了,皆戴重孝,半城缟素,一片哀声。 以后每年的清明节,全国各地的妓女相约赴其坟地祭扫,并相沿成立,称之“吊柳会”。这种风俗一直持续到北宋灭亡。 都说史家不幸诗家幸,但当我们把目光从宏伟的历史中聚焦到单个人身上时,我想我们能深切地感受到他们的无可奈何,所以看待历史人物必须抱有同情心。 就像《红楼梦》作者说的:“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全书写的是看似荒唐的故事,却浸透着曹雪芹辛酸的眼泪! 世上从未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我们外人看柳永,看的是词,鉴的是曲,但只有柳永自己能明白,求仕无路的无奈,身处国家末世的悲哀。 柳永与杜牧,一样的风流才子,截然不同的人生境遇。可叹!可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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