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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秀奖|接人

 1233465 2020-09-30

接人

冬梅盯着天空看,良久,叹了口气。

这显然不是一个接人的好天气。漫天黄沙嚣张的在空中张牙舞爪,让人几乎看不清前路,乌云也染上了这般土黄的颜色,在灰色暗淡的天空中翻涌,它和着远处刚从烟囱里冒出的还滚烫的黑烟,霸占了整个天空。冬日里仅存的几棵歪脖子树被孤零零地丢弃在角落里,剩下的叶子颤颤微微,落满厚厚的积灰将落未落,一派了无生趣的颓废模样。

还没有立冬,秋天的风便冷得让人直打哆嗦,直往骨头里面钻,只是坐了一会儿,冬梅便冻得鼻尖通红,手脚麻木,她努力的想把自己缩进洗得掉色儿的旧棉衣里,可却没什么用,寒风依旧自顾自地往领口里倒灌,冬梅只能把自己蜷缩地更紧一些。

她就这样缩在火车站大门口地拐角儿处,乍一看仿佛一个干瘪的球,深绿的头巾裹得紧紧地,将眉毛挡了个严实,一双不大的眼睛却瞪得贼亮,直直地盯着从火车站里一涌而出的人群。她抱着双膝的手布满皱纹,像是夏天干裂的土地,虎口处的老茧泛着黑黄,渗着干涸了的血丝。过了很久,又一阵冷风袭来,她才小幅度的挪动自己的身体,只是手死死地扣紧大腿,干瘪的指甲似乎能隔着棉裤,深深扎到肉里。

突然,一个身影让冬梅注意到了,她抬起头来,愣愣的看着那个方向。

一个蹦蹦跳跳的小男孩从火车站大门冲了出来,他大约五六岁,穿着厚墩墩的衣服,像是一颗圆滚滚的皮球,仿佛下一秒就能蹦起来。小男孩跑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扬起通红的脸笑,呼出一口白气,清脆地喊道:“妈妈!妈妈!你快点!”边说便伸出胖乎乎的手,原地蹦跶着等人来牵。他一张小脸陷在蓝色的手织围巾里,笑得格外灿烂。冬梅远远的看着小男孩,脸上纵横的皱纹不知不觉舒展开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极温暖的事,苍白的脸色上涌起了红晕,看起来骤然年起了许多。

冬梅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早已冻得失去了知觉,她冲着小男孩的方向张张干裂的唇,仿佛马上有什么话将要脱口而出。

“别跑了!快把手套戴上!别着凉!”

一道女声从远处传来,像是按了暂停键,让冬梅的话咽了回去。

很快的,冬梅的脸褪去了红晕,变得比开始更加苍白了。

剪着齐耳短发的女人从车站里走出,蹲下身,牵起小男孩胖乎乎的小手,仔细地将手套给他戴上,又为他整了整围巾。

冬梅看着两人越走越远,眼睛里空空地,除了暗淡的天空,再也映不出什么。

她收回目光,僵硬地扭回头来,又盯着涌出的人群看,她还没接到人呢。

只是她突然想起来,她也曾织过一条蓝色的围巾,很厚,很暖和,只可惜,再也找不到了。

风撕心裂肺的干嚎,满耳朵尽是树枝断裂的声音,不结实的广告牌被肆虐的寒风吹得叮铃哐啷响个不停。

这时,一顶帽子突然抓住了冬梅的视线,它的款式很新颖,大大的帽檐让它的主人在人群中也格外显眼。

冬梅四处游移的目光渐渐停了下来,毫无保留的落在了少年——帽子的主人——身上。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抽条涨个儿的时候,满满的蓬勃朝气让他即使没有帽子也能轻易被人注意到。少年边走边将手中的书合起,小心翼翼地塞到自己的斜挎包中,他远远地往前看了一眼,极高兴地笑了起来,少年往前跑了几步,突然想起来什么,赶忙停下来整理自己的衣服,重新戴了戴自己别致的帽子,然后跺了跺脚,顶着北风,像只鸟一样的飞走了。

冬梅看到不远处的台阶上站着一个穿大衣的女子,她看到飞奔而去的少年,张开了手臂,微微欠了欠身,和少年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而少年则围着女人转来转去,不时指指自己的帽子,像是在表扬自己的好眼光。

那的确是一顶好看的帽子,带着又帅气又充满朝气,冬梅失神地想。

天空的云如同一块抹布,越是飘动,越是脏,黄沙即使到了晚上也不曾放过天空,依旧是朦朦胧胧。气温下降地也越厉害了,冬梅费劲地眨了眨眼,感觉自己的上下眼皮都要冻到一起了。

火车站也逐渐亮起了灯,暖黄的灯光为压抑而暗淡的天空填了一分亮色。冬梅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打了个踉跄。

待她回神后便看到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子,女孩穿着白色的靴子,不时地跺跺脚,鞋上的挂饰也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她像是冷极了的样子,不停地走来走去,朝车站的方向看了好几眼,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突然,女子朝冬梅绽开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冬梅愣了愣,看到女子三部并作一步朝她身后跑去时才明白,那个笑不是给她的。

冬梅转过身,看见一个青年,他身材挺拔高大,笑容俊朗而阳光。他将揣怀里的热饮递给女子,女子却先把他微敞的外套系好,抬手理了理他微乱的头发,然后才接过热饮,挽住青年的手臂,将头靠在青年肩上,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冬梅看着青年因羞涩而微红的脸,也笑了。

不久,青年似乎看见了什么人,低头对女孩轻语,女孩突然紧张起来,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但手却没有离开青年的掌心。

冬梅知道,青年看到了他的妈妈。

冬梅看着女孩,想告诉她,孩子,他的妈妈会喜欢你的,因为他的妈妈爱他,而你也爱他。

今天的冬梅还是没有接到人。

冬梅回到村子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空荡荡的天空上挂着几颗寥落的星。

她像之前的每一天那样像家走去,孤零零的身影走在孤单单的道路上。

“哎!那个疯婆娘又去火车站了?”

“是呀,自从她把她儿子丢了以后,她就跟魔怔了似的,天天往火车站跑,这一跑就是二十多年啊。”

“也是个可怜人。”

“疯着吧,疯了也好。”

长长的叹息声消逝在风中。

—完—

作者简介:

我叫王轶,笔名穷起,这个笔名来自我很喜欢的一句诗“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我希望自己能有这样的气度与洒脱。

我来自山西大学文学院,平时喜欢写些令自己有感悟的小事情,此次参加比赛还希望大家多多指教哦!

文案来源:征     稿

图片来源:网    络

图文排版:余    欢

责任编辑:周嘉旭

文本编辑:林    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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