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时候，我会想起父亲
离开后。依然会忆起那段路，
夕阳停歇的地方，
会在静默后说起昔年往事
父亲，好想有一天下午，
你我两个坐下来聊聊
把以前彼此错过的温暖，
用大腿内侧的积水豢养
等暮色起伏，
我们交换彼此低沉的心事
一个烧烤摊上，
摆着一盏煤油灯
辽阔昏黄的脚步，
途经的飞鸟会带走烟熏的气味，
一些旧事被木炭灼烧，
扯动失重的月亮的
魅影，
它们比我更加珍爱冬天特有的暖色
他打燃火机，
吐几口香烟掩盖伤痕
会安静地坐在木凳上，
盯着灼热的烤串脸上多了焰火的颜色，
是的他挡不住岁月
挡不住一盏疲惫的老灯的熄灭
只能挡住光，
从深深的皱纹里抽出寒风
他的眼睛里，
我看到我通红的脸上
和他相同的命运，
也会被生活插入
几根鱼刺，卡住咽喉，
压制咳嗽的声音
被寒风推向暮年，
脸上陈旧的疤痕的隐痛
需要新伤才能压制，
道道细纹的开片
这瓷质的苍桑，
隔着一些新鲜的光阴
那天下午，
一个糙汉子，也会有眼泪
浇灌云雨，
从黄昏里折回
那段重复数年的路，
和一场咸涩的雨
邂逅余生，雨后，
向晚而归的黄昏
会被他佝偻的背影，
重新扶起
父亲的仰望
那些疲倦的云朵最先出现在他的眼里
向树上斜织的光影问好，
发出慈悲之光
青草已近碧绿，
枝头的山楂尚在青涩
明亮的色泽，
封锁了父亲背部骨脊的节节败退
作为回忆的一部分，
节气深处
提早掉落的青山楂埋没的一段黄昏
越来越趋于平淡，
甚至那件灌满阳光的旧衫
会在多年后，
和黄昏呈现出相同的色泽
稻田，高低起伏的稻谷，
就是父亲要
仰望的距离，
破土而出最终魂归尘土
此刻，赤脚的父亲埋着头，
多像一座山
山上草木枯萎，
茫茫一片
与野生的稗子有默契而相似的孤独
蝶恋花
独酌。蝶恋花成为人间最美的修辞
暮雪如落魄的信使，独舟已腐，浆声已枯
谴送的词语彻夜无眠，无须举案齐眉
红肥绿瘦就偷渡人间，在寂静中等春树暮云
窗前，一把对境贴花黄的木梳
被失手打翻的酒盏浸湿，像一枚石子
落进大海的深处，波澜不惊。被雷鸣
击中的鸟影，从国境线飞来
被爱情一遍遍重温，此刻，眼泪犹如晨露
隔着人间袅袅而上的烟火，一个单薄汉字
从眉间落下，搽着香粉，那羞红的偏旁
摘出眼神里的幽怨，用青梅竹马作发髻
挽起弱水三千，看护人间草木
石头颂
被无数尘泥淹没，身体的善
正好抵消外在的疼痛
已经没有力气进行逃匿，就让它
替我变得世故，圆滑
在阴暗潮湿的地方爬满青苔
陪着季节热胀冷缩。纹理深处
大海的涛声来过，与滴落的鸟鸣应和着
一波阳光投进去，还是那样年轻
车过双塔寺
走近双塔寺。
仿佛我也是其中一座
勿须踮脚，就已擎天。
成为河山的高度
似一只如椽大笔，蘸着晋阳湖的砚墨
泛滥的抒情在笔端漾动
并备下十里春风晕染懵懂的山影，
山风一吹它就变换一层颜色。
从此
我要学成一棵古树的样子，
学会落叶的生老病生
学会在晚钟里落实自己的余生，
不再期待来世
和一个人晚年的步履。
我活成了塔寺的青瓦
仿佛前世和今生就是塔顶到塔底的距离
前世我是佛光，
今生我是天下黎民
从双塔寺传承的山河
让万物齐鸣，
江山永祚
申飞凡，山西人，作品见于《中国青年作家报》《中华文学》《太行文学》《太行日报》《散文诗》《国家诗歌地理》《散文诗世界》《骏马》《诗词》等报刊杂志及媒体平台，多次在全国征文比赛中获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