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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塑联办|太科大天涯文学社第21期荐稿

 1233465 2020-09-30

浅浅醉眼的牵牛花径

袁发

“醉眼芳树下,半被落花埋。”--唐·卢纶《春词》

世人皆知醉眼迷离时,那种令人痴痴入非,酒酣似梦,欲醉倾倒的奇妙感觉,在酒力催激下的起身慵懒后,放纵耽溺其中。“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杜子美,可在白日里的醉眼中,同邀春日还乡。相信他才会在听闻冀北收复的捷报后,饱受沧桑经历后的悲秋客身激动了一把心酸泪,回首惊视妻子儿女在漫卷诗书中亦可解脱战乱带来的痛苦与磨难,一家人顿扫愁云,诗意漫兴,其乐融融。
    即使行道迟迟,水峡九曲,也阻挡不了诗人一心恨不得立刻飞到故里,“便下襄阳向洛阳”。当我在深夜里念及此句时,不禁泪下青衫,同是身在异乡,而我无法“便引贵阳向襄阳”。饱受思乡情切的秋客,北望故乡,乡道迢迢,双袖难干,秋月无边。襟沾儿女情,壶抱冰心洁。杜子美哪知他穿峡而下的襄阳,古称荆州一带,便是我日夜思归的家乡,同在这立冬时节,秋深情深深几许,思归梦归归几程,不禁感慨我现今所在的贵阳,同游惆怅地,亦是多少天涯羁旅人的盼归之所,归根之处。
   长望故里,虽一日便可身驰抵达,但这曾经的一日对于如今的我来说,只是漫长求学时光中的一瞬,匆匆一瞥便是梦里不知身是客。在岁月中守望的身影,可缤纷,可黯然,可春去,可秋来。
    这种久居异乡,身世飘零之感让人不禁叹道,寄慨遥深。自南朝至北方,文人多轻之,庾信作《枯树赋》中,“桓大司马闻而叹曰‘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此名赋中,桓温自江陵北征,行经金城,见年轻时所栽柳皆已十围,慨然曰“木犹如此,人何以堪!”,攀枝执条,泫然流涕。

岁月蹉跎,生命无常。昔时杨柳青青,仗剑走天涯,归后满身风雪,却不再是翩翩少年。一纸功名,千山风雪。无论是桓温攀枝折柳时的泫然泪下,还是庾信枯树自比时的悲切伤怀,与君同望凄凉地,十年木心百年情。

于时朝露晨流,新桐初引。残月逸青,初霞动紫。朝颜偷醉,暮心暗渡。金风已换,人间谁待?
    来往熙攘的人群中,只有我一人愿意为你驻足,为你倾目流连,十一号公寓楼前夹道的两旁,杨柳依依,只是已没有夏日的蝉声相伴,不免有几分寂寥清静之感,不再是蝉噪林俞静的那份抱守生命的声音在震颤。就连那广玉兰亦低首默语,不见硕大雪白的玉兰花,早已香销玉陨。秋晨露重,夜雨生寒,方晓柳色愈加苍青洗练,风扶柳梢,更添一番风韵神意,挺拔高邈之姿,待我移步与之擦肩,深秋已至还久久不愿凋谢的牵牛花便闯入眼帘,虽只有两三朵粉白相偎,添插柳鬓,轻抹露华,霞蓝暮紫,秋光淡描,我心暗叹,旋踵顾盼,惊鸿一瞥仿佛再遇洛女,抬眸生辉,更胜龙潭莲碧接天,荷红映日之美,其间经晨露秋光洗练之后更加冰肌白洁,玉骨傲立,不争不颓之态。
    随着来往熙攘的人群,推我前行,只能另选图书馆门前的侧道弯行,不知颓圮后掩映着如此令人焕然一新之景,满目苍翠,层染叠斓,驾校门旁。

一身紫涟千寻瀑,万里清秋十月天。

寒鸣晚透绿纱窗,疑是夜雨碾墨时。

在晨风的摇曳中,满眼的紫牵牛竟晃悠着眼眸里阵阵的醉意,浅浅入心。颜笑我应如是,料想朝颜晨引浅斟,吾亦醉眸,醉清秋。此朝颜一词亦是牵牛的美称,象征着生命无常,短促即逝的美好。早晨花开,傍晚花谢。人间芳菲殆尽,哪知此处秋景盎然,一扫萧瑟肃杀之气。只不过见秋一日,便悄然含英,阒然零落。我已决定暮归之时,定要与她告别道声晚安。下了两步台阶后,满眼的秋光揉碎了一墙淋漓的蓝紫,宛如漫际天边的蓝霞紫暮,动人心魄,露寒凝辉,碧连叠翠,一朵朵傲然抬眸的朝颜,努力伸展着生命的喇叭,此时无声胜有声,内心寂寥落寞之感,顿时云消雾散,一改玉容寂寞泪阑干之态,秋芳难寻,诗意难觅。我竟流连忘去,心下期许前方还有一簇簇繁茂葳蕤的牵牛花丛在等着我与她推杯换盏,同醉琼筵。可是这夏日的尾巴实在短促难料,看着墙上的铁网间难掩残枝败絮,心下悲许暗泣,突然想到钱钟书先生《围城》中吃葡萄说法,一串葡萄到手,一种人先挑最好的吃,另一种把最好的放在最后吃,照例来说,第一种人应是乐观,因为他吃的是剩下里最好的,第二种人应是悲观的,因为他吃的每一粒葡萄是剩下里最坏的。不过事实适得其反,缘故是第二种人还有希望,第一种人只有回忆。

当我走到这条牵牛花道的尽头时,既然我已做一回第一种人,回头努力将这幅生命画卷刻在脑海里,深镌心壁,后登阶曳影离去,心想待我归来兮欲做第二种人,岂能辜负一番秋光。过了一个星期后,无意在书上看到,心中这种莫名的持续低落,时而心潮澎湃,亢奋激动,挥毫泼墨,时而落寞孤独,为赋新词强说愁,自缚其间,后来了解得知是季节性抑郁的征兆,习惯在深夜里记录黑色的文字,自垒城堡,向文字取暖,只有在黑夜的深静中孵化出月白风清的思绪和文字。与天地同心,与万物同化,以超然齐一的姿态体会自然生命死亡的静美,强烈感受到震撼于心的冲击和顿悟,然而内心深处的孤独和愁楚,无声袭来,压抑难忍的痛苦,年轻的胸膛里恣意生长出黑夜之花。面对不同的自然生命时,顺应四季时节的更替衰败凋零,或是昂然挺立于天地间适意生长的丰茂身姿,盎然生机。这种奇妙且难以抹去的生命体验时时呼应着一颗滚烫的心在跃动,仿佛将一阵阵心灵的悸动召应吾心物化后切身入里的共鸣与悲悯,满目青山萧索之寥落和浅醉淡眸朝颜之恬静。

下午六点放学时,我准备做那个第二种吃葡萄的人。在中午久违放晴后,四周残留着空气中秋叶未兼细雨的萧瑟气息,湖畔两旁的紫薇树木,奄奄动摇着红叶枝梢,坡下桂香亦随月魂消散而殆尽。行畔秋道,凉风有信。秋雨未至,不见凫雁满回塘,心中竟有雨打枯荷的期待。有荷无雨,败落衰微。有雨无荷,秋寒清凄。

    半亩方塘中仅北岸残荷,一弯秋水碧于天,微澜荡漾,含情脉脉,寒窗北岸,紫薇叶残,衰柳销翠。远望之,仿若美人秋眸明灿,盈盈然,摇人心旌。残荷寂寂,舒婉若眉,如青颦轻描,黛远含情。
   途径龙潭,遇两老人相偎,平静的脸上,岁月余澜不止,身后的湖光碧波荡漾不息,不断重叠掩映,一层层,一圈圈,还有时光角落里那静美的落叶,在旋转,翻落。
   夜色渐浓,是该和她道一声晚安了。古有秉烛夜游,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今夜我一人重访佳人,再觅芳心。涉阶而下,不禁怜取秋华一握,轻捻藤蔓,落英已悴,不料朝花夕拾之境,竟可如此不堪回首,何须往事知多少。
顿首望去,前路繁华浓艳之处,却已悄然入梦,早晨绽放的牵牛花丛在浓重寒凄的夜色中不再倾泻满墙流光溢彩的淡蓝深紫,她们有的柔弱紫裙早已敛袂垂首,却仿佛美人丹唇轻启,听闻朝颜易逝的叹息。有的旋即成伞,蓝眸半阖,似醉非醉,我无法沉默,沉默是今晚的秋鸣。
    这繁华落尽的前路尽头,竟成了我今夜照无眠的“围城”,再忆及杜甫再下襄阳,最后却江海寄余生,逝于潇湘之上。他已苦恨繁鬓,奈何放下浊酒杯,如此潦倒之境,登高望远也难望尽天涯路。而庾信离乡北上,为纪念故国梁朝的覆灭故作《哀江南赋》,取自战国楚土的屈原《楚辞》中的“魂兮归来哀江南”。可知古今三人,家国愁绪,虽隔千秋,寸心相通,皆起同思,各困其城。寻夜思量后,才解钱钟书的围城之句,言浅意深,打通了时间与空间的隔阂,共饮一春秋。
   身后蛩鸣渐远,重回归途,不觉行道两侧灯黄柳暗,只是花明之处已被我先登捷径,再来细细品味第一种吃葡萄的人的滋味,心纳神领山重水复之难行,古今遥承,思接千载。动柔紫,醉眸蓝,伤心碧,彷徨兮,悠思兮。
枫叶铺满楼道前的草坪间,淹没了最后一方绿色。足踏石阶,穿枝拂叶,灯下停驻的身影,被泼了一身釉质的昏黄,拂了一身还满。游子秋客也无法热眶,我抬首回想黄昏时路过的满地秋枫金黄和云影婆娑,感觉灵魂被抽离,天空中一片片剥落的秋黄,却被黄昏重重添上几笔,仿佛在天空的眼睛里贮满暮光,眨眨眼便是惹人醉。
   夜风中我的身影一次一次地被黄叶夜涛拍打得几乎颤抖,抖动着纷纷扬扬的朦胧夜色,行吟的叶,挤不进去一抔瘦骨。我只能将枯等的身影依靠在梧桐旁,疏影横斜不见月色如水空明,暗香浮动亦难再窗溪衔月。满街匆匆如晚风掠过的人影,落下我一人销立于苍苍中,面对楼前浮动涌跃的枫黄涛色,灯火凝辉,层澜侵岸,沧江啸风,深深摇落了我满心仅存的秋晨风光。
   季节的情绪不禁令人阖目骋怀,田下有心,今心一念,欢喜寻觅那令人迷醉的牵牛花径。强烈的金黄和蓝紫在脑海里不断搅动,仿佛阿尔的太阳,在疯狂地旋转。风空洞地穿膛而过,喷薄而涌的生命气息在激荡着,呼啸着,将我按捺着稀释在昏昏欲沉的锈色灯光中,就像燃烧的火云,披霞岚,俯亭溪,燎映苍翠的山川。而秘一般的死亡静美被径道上迎晨绽放的一瀑蓝紫呈现出如此明亮沉静的美丽,但朝颜易逝的短促,实在是我没有想到的。梦里应是绿肥红瘦,身非客身,荷非枯荷,一样的雨,不念过往,风吹十里,莲叶田田,玉晶敛转,摇落碧华。
若许秋雨霏霏,独剩那冷枝败叶独对寒烟漫笼,敲打着寂寞秋容,残影孤怜,倒不如惊风乱飐,密雨碎琼,怎奈抱枯姿而自怜,怆寒影而凄立。吾登潭阶,拍尽栏杆,峥嵘往昔,多少游春意,都付笑谈中。

作者简介:

袁发,出生于1996年1月16日,来自素有“荆州”古称的湖北武穴,现在贵州理工读本科,虽是工科生,但求全面发展,积极学习上进,且古典诗歌是我一直喜爱的文学创作,早期擅长散文诗歌,后力求文笔字词简练精辟,尝试文赋创作,我素喜俊爽高逸的诗歌,富有人生或时事思考的内涵,希望结交志同道合之贤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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