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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我写的一篇《愚蠢的人不可能真正善良》https://mp.weixin.qq.com/s/Naox2dHH3azkawxp5OPzNg 引起不少朋友（同事）的不适。很多人都试图让我明白一个道理：农民（农民工）的本质都是善良的，他们所表现出的 怯懦、鸡贼、世矿、贪婪都是生活所迫，都是无奈之举。 的确，农民工背井离乡，打工养家，无福利、无保障，而且其劳动所得还往往都有巨大的风险，生活确实举步维艰。但这些都不应该是为恶的理由。 说到劳动所得，不得不提一下我们建设安装行业的“肥城老板”，因为这一个群体在农民工这个圈子里很有代表性。 肥城市，隶属于山东省泰安市。上世纪末本世纪初时，国内的石油、石化、化工、热电、化学、制药等行业井喷式发展，安装行业进入了一个黄金时期。因为肥城市有一批工人最早进入了这个行业，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都成了最早的一批包工头。 第一批吃螃蟹的人胆子自然是极大的，他们也多是空手套白狼：把多年打工赚下的钱送给承包商的项目经理，拿到工程（那时对资质的监管约等于零），开始找工人干活（找的多是以前打工的同事和同事的同事）。因为信誉肯定比不上正规的安装公司，那便要许下比别人高得多的工资；因为发工资全靠工程款，所以他们绝对做不到工资月结；因为工程款也不及时，所以往往连工人平时的基本生活借支都很难保障；因为日常借支和工资发放保障不了，他们的信誉往往就坏了，下一个工程找工人更难；因为找工人更难，他们便要许下更高的工资；因为他的人工成本大，对工程款的依赖性也就越高；因为对工程款的依赖性高，他们对总承包商和项目经理的投入也就要越大；因为他找工人难，拿到项目的工程也就相应难，这时他便要再加大对承包商的投入、同时开始打压承包价、同时还要再提高工价……这时他的利润也就越来越小。如果万一工期中出个事故，那便肯定赔本。这种情况，便有绝大多数的包工头选择拿到工程款跑路了。跑路的越来越多，肥城老板的名声也就越来越臭。 这是一个解不开的死循环。现在的肥城老板招工都要雇佣工程当地的队长来出面，肥城老板从来不用家乡泰安的手机号，因为只要让人听出口音或者看到泰安的电话号码，就避之唯恐不及。我曾帮一工友讨薪，最后官司也打赢了，但强制执行时却卡了壳：这家伙名下的银行卡余额永远都是两位数、开的车是小舅子的、家里房子是岳父的名……无懈可击！而对于讨薪者来说，失去的不光是劳动所得，还有从仲裁到起诉再到执行执行所浪费的一年多的时间加上高额的律师费…… 除了肥城老板，还有山东临沂老板、河南商丘老板、河北邯郸老板、江苏徐州老板……这只是一个建设安装行业而已，我相信建筑行业的水肯定更深，只不过我没进入过罢了。农民工的生存环境可想而知。 总有人说什么“依法维权”、“依法讨薪”，其实出这些招的往往不是真傻就是装傻、不是外行就是坏：且不说绝大多数农民工都没有基本的法律常识，他们压根就不知道用人单位各种规章制度的罚款都是违法的、不知道那些劳保、工具、培训等克扣的费用都是违法的、不知道监察仲裁起诉等程序。因为有些人压根就不想让他们知道。 甚至我进入过的一些大型国企居然也全部有诸如针对劳动纪律、安全、质量、工作量……等等的高额罚款！他们完全就不在乎罚款是行政处罚，只有法院才有权进行相应裁决，但他们就是这么干了。我还去过很多次劳动局和法院，他们的工作人员总是告诉我说“谁主张谁举证”，我反问道：“你们真的连举证责任倒置这个定义都不懂吗？”很可惜，九成九的想走法律程序讨薪的农民工都在这个环节上被吓住了。 但是，绝大多数农民工被人坑过以后，想的都不是如何防范被骗，而是努力的融入到“老板”这个队伍，当了老板以后把自己失去的从别人身上找补回来。到时，想罚谁款就能罚、想扣谁工时就去扣、工资想发多少就发多少、想什么时候发就什么时候发……这又是一个死循环，同样无解。 工地每天都要开晨会。安全员每天宣贯各种安全隐患、安全制度，违章的结果就是罚款；质检提出质量事故、定义质量标准，处理结果是罚款、施工队长分配工作任务、强调规章制度，手段还是罚款；老板或项目经理严抓劳动纪律，上厕所、抽烟时间长了，处理手段还是罚款或都降工资……“你的工资可攥我手里的”、“让你一分钱拿不到”这是老板的口头禅。没有人在乎“法律”这个东西。 这样的环境如若能培养出正常人，岂不是咄咄怪事？ 有次一工友跟我抱怨天天加班到十点，实在累得不行了。我说你不加不就行了？“那哪行？老板不让走……”我说，“《劳动法》规定，你不想加班时他绝对没有权力强制你加班的。”工友很不屑：“哪个老板会跟你讲法律？你讲法律哪个老板会用你？你当老板会找一个加班都讲法律的工人吗？” 他从心底里没觉得有问题、他从心底里就觉得连强制加班都是天经地义的、他如果翻身当了“老板”，可想而知。 所以，农民工上厕所往往就会一蹲半个小时、吸烟点里坐着的往往都是不抽烟的、加班时一个盯不住就会找个旮旯一蹲蹭点……我有一个原同事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老板有钱，我有时间”……这又是一个死循环。 再次重申，在这里，我从来没见过“良性循环”，永远都是劣币驱逐良币！ 还记得以前在工友群写文解读《劳动法》相关时经常有工友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你写的这些很有用，如果大多数农民工都掌握了相关法律知识，也就不可能有老板还敢拖欠我们农民工工资了。不过我却不敢往我的群里转……因为老板也在群里，让他看见不好……” 其实不独农民工，这里的人有多少不是如此？开始写网文以来，我又经常收到诸如“你的文章很好，但我不敢转发，因为我怕……” 像这样的我一向不觉得这是对我的鼓励。首先，对什么“文章很好”这一点，我还是有一些自知之明的：不过就一初中文化水平的农民工，既无文学素养、也没有相关专业水平，怎么可能“很好”？最多也就是敢言敢说、傻大胆罢了。但付出的代价却也是惨重的：今天又收到微信团队发来的消息“经用户ts，并经sh带确认，你在使vix的过程中存在wg行为，请注意规范使用vix账号、文明沟通……” 其实我也想岁月静好，不过苦于良心不安罢了。虽然我不是什么勇敢者，但至少还能做到跟随着勇敢者，发出一点声音。作用虽然不大，但至少也能让勇者不再觉得孤单……聊以自慰，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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