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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作家】刘平:牛屋.草窝.打谷场

 中州作家文刊 2020-10-02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675】

牛屋.草窝.打谷场




 河南濮阳   刘 平





近读濮阳知名作家李智信老师的《爷爷的牛屋》一文,不觉眼前一亮。李智信是我的商丘老乡,同龄人,他的文字,朴实亲切,回味无穷。读着他的文字,不禁想起了我的童年,想起儿时在牛屋度过的一段美好的时光。
                                     
牛屋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我出生在豫东平原黄河故道边一个叫中良庄的小村庄。村子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一排牛屋和一个打谷场,将村子分成前庄和后庄,我家就住在前庄。
 
农村在没有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前,是牛耕的鼎盛时期,每个生产队都有牛屋。说是牛屋,其实也养几头骡子、马和驴。当时中良庄生产队养了七八头牛,一匹马和两头驴,春耕秋播,拉粮送肥、拖磙碾场,都要靠这些牲口。
 
印象中,生产队里的牛屋是一长排土坯草房,坐北朝南,有正房5间,3间作为牛屋,1间放料,1间放草,两间东屋是仓库。当时的牛屋不仅是牲口的家园,还是村里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牛屋及东屋墙上各画有一幅宣传画,出自本村画匠娃爷之手。牛屋墙上画的是一个怒目圆睁的怪物,手举棍棒,脚下踩着一个小人儿,鼻子很长。后来才知道,那个手持棍棒的“怪物”叫孙悟空,脚下踩着的是刘少奇,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明白这幅画是什么意思;东屋墙上画的是两名解放军战士骑着骏马,手持大刀,威风凛凛,可能是作者没有见过骑兵用的战刀,凭着想象画成了《三国演义》里关羽使的那种长柄大刀。
  

  
生产队有两名饲养员,一个是前庄的老虎哥,一个是后庄的陈粮大爷。老虎哥性格开朗,喜欢养鸟,会把鹌鹑,是个有名的“孩子王”;陈粮大爷慈祥温厚,和蔼可亲,经常从一个黑黑的口袋里抓一把喂牛的料豆分给孩子们吃,吹去里面的高梁壳、谷糖,就是炒熟的黑豆,“咯嘣,咯嘣”,吃起来特别香!
 
记忆中的牛屋,是一个被干草的清香、牛粪的腥臭所笼罩的“公共场所”,两面围着牲口槽,一边是牛,一边是马和驴。冬天,伺养员怕牲口冷,就把筛下来的麦糠、碎草点燃,大人的烟叶味,麦糠的火燎味,呛得人直流眼泪。大人们围着火堆,烟袋锅里装满烟丝,“叭嗒,叭嗒”一口接一口地吸着。牛卧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反刍着草料。大人们开始缺大空(侃大山),讲的最多的是村子附近哪个地方“紧”(闹鬼),村里某某人在那里看到“鬼火”,某某人遇到“鬼打墙”等等,常常吓得我们几个孩子不敢回家。有几位老人还经常讲起他们小时候逃荒要饭的事,讲得歔欷不已,指着我们说,现在的孩子遇上好时候了。
  
牛屋前有两个高大的草垛,一个是用来喂牛的麦秸垛,另一个是喂驴的秆草垛,那里曾是我们玩捉迷藏的好地方。草垛下是一片拴牛桩,白天,饲养员要将牛、驴牵到外面。别看牲口拉起活儿非常辛苦,可在农闲时,日子过得还是蛮惬意的。和煦的阳光透过树叶洒落下来,成了点点金色的光斑,牛儿卧在地上反刍,驴子打了几个滚儿便躺下来舒服的晒太阳。
 
牛屋的西侧是一座“小山”,那是生产队秋后从田里连叶带土用太平车拉回来垫牲口圈用的垫糠,我们称它“无名高地”,那里是我们一帮孩子的“主战场”,经常在那里玩打仗的游戏。“小山”下停着一辆仿佛从远古走来的太平车,那可是队里的宝贝。太平车的行进方式与其它木车不同,即由人驾辕,牛拉车,虽然车速很慢,但行进十分平稳,平时队里收庄稼、运肥料、交公粮,还有村里人娶媳妇儿都用它。
 
土地包产到户后,农村经济迅速发展,牛被分到了各家各户,牛屋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闲置了几年后便被彻底拆掉了。如今的豫东乡下,已经看不到牛的踪影,牛俯首躬耕奔走在田野上的那道风景,成了烙在人们心中的印记。
 
                                  
滚草窝


说起滚草窝,可能很多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别说城里人,就连乡下的年轻人恐怕知道的也不多了。
   
草窝,是生产队储存草料的屋子。“滚草窝”,就是冬天在草窝子里睡觉。由于草窝宽敞,可以打着滚睡,所以人们很形象地称之为“滚草窝”。每到秋季,饲养员要把麦秸、杆草铡好备足储存起来,够十几头牲口吃上一个冬天。草窝又暖和又舒适,自然成了光棍汉们冬天避寒的好去处。
 
在牛屋滚草窝的除了村里的几个光棍汉,就是家里孩子多没地方睡觉的孩子。虽然我家条件还算不错,也不缺被褥,但我非常羡慕那些滚草窝的孩子,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去滚草窝。于是,我天天缠着娘,娘开始不同意,后来经不住我软磨硬缠,娘终于答应了。在小伙伴的帮助下,我抱着被褥兴高采烈地去滚草窝。
 
村里滚草窝的老前辈是前庄的老光棍大宝爷。大宝爷在这一带可是个名人,绰号“老日”,长着一张“伟人脸”,一表人才,却有点智障。听大人们说,大宝爷年轻的时候娶过一个叫王真的智障媳妇儿,没过几天就被他打跑了。大宝爷是个好人,不管谁家有事儿,他都乐意帮忙,随叫随到。热心的村民往往都留他吃饭。用他自己的话说: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大宝爷脾气好,经常被我们几个捣蛋孩子捉弄,有时把他的棉裤藏起来,害得他光着屁股到处找;有时往他的被窝里塞碎草;甚至趁他熟睡时将他的被褥尿湿,大宝爷醒来一脸的疑惑……
 
冬天,天寒地冻,有时我们会一整天都躲在温暖的草屋里打扑克、下军旗、练摔跤。虽然草屋里光线昏暗,但我们总是玩的不亦乐乎。更多的时候,我们则是钻在草窝里讲那些从大人们那儿听来的笑话和荤段子。打闹够了,开始铺床。先把草铺平,两两结合,一个被子铺在下面,一个盖在上面,两人打通腿。躺在厚厚的干草上,又暄腾又暖和,那感觉,比五星级酒店都舒服。后来,娘发现我身上的虱子越来越多,便禁止我再去滚草窝。现在回想起童年滚草窝的情景,还会情不自禁地傻笑一番。
                                
  打谷场


牛屋门口是一块偌大的场地,方方正正,平平展展,那是生产队的打谷场。
 
打谷场是个比较文雅的称谓,在豫东乡下,一般都叫它“担场”。一年当中大部分季节里,打谷场都显得十分空旷,也特别宁静。而一旦进入麦收、秋收的农忙季节,打谷场上便热闹起来。
  
麦收季节,社员们将收割的麦子装在太平车上运到打谷场,用桑杈均匀地散开。陈粮大爷一手拽着一根长长的彊绳,一手持一杆长长的鞭子,一头温驯的老牛,拖着沉重的石磙在场上不知疲倦地打转,这就是“打场”。石磙转动时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仿佛一支古老的歌谣,这种忙碌一直要持续到深夜。妇女们在石滚后面挥动着桑杈将麦秆翻过身来,让石磙再次碾压。孩子们在一旁嬉笑打闹,空气中弥漫着人们的欢声笑语。
 
当遍地的小麦收获脱粒完毕后,打谷场就变成了晒场。天气晴好的时候,金黄的小麦均匀地摊铺在打谷场上晾晒。收晒完毕、草归垛粮归仓,打谷场安静下来,成了孩子们的“游乐场”。小伙伴们喝罢汤(吃完晚饭)早早的就来到打谷场,杀羊羔儿(老鹰促小鸡)、弹玻璃蛋儿、打尜、放碟溜……直到爹娘催叫几遍后才各自回家睡觉。
   

   
夏日的夜晚,暑热难消,大人孩子都喜欢聚集到打谷场上乘凉。偌大的打谷场上,东一处西一处,横七竖八地铺满各家的方薄和凉席,孩子们追逐打闹累了,便乖乖的躺下来乘凉,一边仰望满天繁星,一边入神地听大人们讲那些老掉牙的故事。
  
最难忘的是在打谷场上看露天电影。那年月,孙付集公社电影队一年也难得来一次,轮到中良庄放电影时,村里像过年一样热闹。太阳还没落山,孩子们便早早过来占地方,挖尿窑儿。电影开场前,整个打谷场上,人山人海,甚至连场边麦秸垛上都坐满了人。在我们小孩子眼里,这一刻,既是村里人的荣耀,也是打谷场的荣耀。
  
时代的发展太快了,现代化收割机代替了延续了几千年的人力收割,镰刀和石磙也派不上了用场,打谷场也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但每每忆起童年,故乡的牛屋、打谷场就会立刻浮现在我的眼前,它曾见证了我儿时的快乐和成长,早已深深地烙在了我的记忆里。
 
故乡的牛屋、草窝、打谷场,是我童年成长的一块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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