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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梦到徽州 文/夏明 “黄山北站就要到了……”，广播里传来温情的提示。 此时，想起或许正举着接站的牌子在出口处接站的璜山，忽然，心里觉得有点感动。汤显祖“无梦到徽州”的诗句涌了上来；据说徽州是他的“一生痴绝处”，是他许多想去又没有去过的一个地方之一。为什么呢？也许这可以作为一个深入的课题加以展开，论文著书，肯定很有意思。
而我是有梦的吗？经嘉兴、杭州、淳安，500多公里的路程，在六月的天空下一晃而过。在水的江南，南湖烟雨、西湖堤柳、千岛湖的碧波，都被各自的辖区禁锢于一隅，而又成为所在城市的名片和代言。在来过的人里，依据不同的心情，留下了不同的观感和记忆；而于未曾到过的向往者，则全是流传于诗词里的浪漫与美图中的联想，成了诗意的吟哦与梦幻的景致。 山川俊秀，也机阱万端，可只要铺设了钢轨，就能遥通南北、西东贯穿。而人心的沟通远比这复杂，情感的交流，它需要思想的管道、精神的铺垫。形而之上，思接千载，神游八荒；人生路上，应该没有山穷水尽，翻山越岭，是为了留下脚印，只要你懂得它的珍贵，柳暗花明会常常给你带来惊喜。我思故我在，起而行之方能到达或者接近无限的可能。 光阴者百代之过客，短短的一程，瞬间的逆旅也。为什么奔驰的动车充满了速度和激情，是因为山河壮丽田园锦绣？每位乘客都怀着不一样的心情吧，但肯定都有既定的目的地，清楚要去什么地方。坐在车上看风景，其实也是在看自己的内心，在看天地自然哲学的这篇大块文章。 良辰美景、赏心乐事相对，心生戚戚焉。六月应该是最好的季节，沿途都是最美的风景。而半生呢？多想也做个有心的人啊，歌咏自然的风光，抒发内心的感触，可是驰骋的时间太快了，蹉跎人生，移动的镜头里只有几帧对焦虚了的画面。 半生流离和飘泊，没有闲情逸趣，载不动许多感动。路过的那些城市，都是我年轻时不止一次到过的地方，平庸的我曾经留下过许多不经意的足迹。当已不必再从物质里获得幸福时，被碾压得支离破碎的流水，已沧桑了迷惘又徬徨的青春年少，只有那些渐已模糊的映像、刹那间有过的柔情，成了偶尔回望时幽幽的眼睛。 我不是行吟的歌者，青春的那架无弦琴不拨自响，纵是五音不全；不沦落为生存的工具又如何，谋生何其艰难。终日奔波，千疮百孔的帆早作了生计的拖网，可时而还会传来的拉网小调，在生活的流水里，让人侧耳让人感慨。 所有的江河都该有白帆飘荡，那是风的形象，也是生命的状态。不然就空白了动感，辜负了殷殷流水。没有那么多鲜衣怒马、仗剑天涯；冲浪才是人生吗？其实漂流也是。日暮系舟客愁新更是现实的生活，可炊烟淡去，江流天际，碧空里总有一片帆影在招摇。
莫不是那些遥远的呼唤，使我止不住行走的脚步。山高水长，辽阔的新疆大草原，熏衣草熏香了我的衣衫；骑上蒙古追风的红鬃马，方知道怎样才算策马奔腾；拉萨大昭寺前的六字真言，让我一直理解到今天；云贵高原的芦笙舞，不只是丰收时才跳的，布衣族浓情的姊妹箫也不仅仅只吹响爱情。 熙熙攘攘的路上，太多时候，都是个独行者。转眼已过了几十年，回转身时，才发现漫长变成了短暂。看似意气风发、潇洒自在，其实那都是表象，故作的坚强，背后有太多不可告人的辛酸与失败。可为什么只有那些难忘的美好存留在心间呢？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走进四季的风景，无非两个途径，直接和间接。而更重要的是你有没有看风景的心情。生活大抵如此：用脚能轻易到达的景观，或许会不被珍视；一眼能望穿的是真理，可总对百思不得其解的魔术感兴趣。人们更期待不期而至的相逢，或者遥远之外的等待。 理解“若无闲事挂心头”指的是精神上的，已到了“在乡间买一栋房，看日落日出”的年纪，那些不系之情，无用之美浮来；也许觉悟来的迟了些，好在还不算老朽。像一篇没有开好头的文章，我知道结尾对我有多么重要。
徽州之行，兴许就是一个新的开始。于青春而言，诗在远方，渺远而不可捉摸又任意想象。时光容易把人抛，回头去找，绿树红花，那都是别人的背影。并非曲终人才散，捧场的能有几个？删繁就简，人生的下半场，已不为表演，应当自然真实地呈现一回，因为留下的观众除了三五知己就是你自己了。有一种远行是回归，有一种旅途在心灵，只有沿着来时路，才能找寻回那些遗落了的单纯、朴实和曾经的梦想。 没有了热烈的轻狂和自以为是的异想，就会看透生活里虚拟的情节，所谓的浪漫都是精心设计。无梦到徽州是少年时不能够拥有的感悟。不是说“一切都有上天最好的安排”吗？感谢上苍，我还能找回遗失了的情怀，也感谢岁月的历练，添了我佛性的思想。 大凡多情感性的人，其心都是水做的，柔软而又温润。为什么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因为那是滚滚红尘里的清流，气质谦谦、温婉仪态的蓝田玉，人类情感追求的境界、喧嚣中云淡风轻的随性和率真。
因为防范和猜忌，人生已失去了太多本该有的乐趣；也因为善意和真诚，又让生活多了不该错过的美好。有一个朋友在等待，那种久违了的有点别样的感觉，真好。 她是我素未谋面却相识多年的朋友，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从电话短信息时代聊到当今电话微信，未见扭捏作态，少有大母指、鲜花点赞，更不会深夜打扰。一直相互默默地关注着，在她时而发表的诗文里，能感受到她是怀有罗曼蒂克气质的，传承了传统的人文古风。 接受她的约请时，我是平静的，我没有冲动，那和我早年曾有过约她的念头相较之，似乎有点不一样。没有必要深究，也无须想得太多，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我有了一种突破生活的经验和认知的束缚感。 “欲识金银气，多从黄白游”。“黄白”是说黄金、白银的颜色，也指黄山、白岳的自然风光。虽没有到过徽州，可我也知道，徽州从来非常富裕，行商坐贾，经营从容；暝暝沈沈，山光水色，无出其右。 璜山说她所居的休宁县，自古就有“金休宁”之誉。大凡经济富裕之地，都文化发达，有深厚的人文积淀。不说“红顶商人”胡雪岩、在上海开设了“张恒和丝行”的巨富张颂贤，我在想象着山水画一代宗师黄宾虹笔下的新安山水、绩溪上庄古镇的胡适故居是怎么样的。 今黄山市就是古时的徽州。徽州一府六县，昔辖歙县、黟县、休宁、祁门、绩溪、婺源，是中国三大地域文化之徽文化的诞生地。与曲阜和邹城南北相犄，有“东南邹鲁”之称。
“雪岩”“颂贤”“宾虹”“适之”……不用翻开词典，你就能读懂这些字面的表意，这方彪炳涣汗名字的集聚地，才堪称是人杰地灵、钟灵毓秀。徽州，也是我一直想去而又没有去过的地方。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那是流传在徽州的一个故事。陶渊明遗风，多在山青水秀，田园葱茏处。友情是一首诗，闲适是一壶酒，饮酒作诗，能不心情快意？被他人信任也信任他人是一件多么愉快的事情。没有鸳鸯蝴蝶的意念，500多公里走单骑不仅仅只为璜山的热情相邀。 “春天都已过去，花儿都谢了”。意思是你怎么还不来吗？我读出了与“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异曲同工。诗酒趁年华，归来还仍是少年？“八十可怜心尚孩，看山看水不知回”。如果不胜酒力，我们就煮水泡茶，没有意气风发的放荡，却多了沉静如水的无邪。 六月初的一天，接到她再一次的邀请。她说：“疫情期间，唯山水依然清明，囧在家里，不如出来走走”。我必须对她衿持中的热情作出回应。一次可能是随口一说的客气，再而三的表达，我不能忽视。 虽未谋面却已相识很久，君子之交淡如水，友好的情谊似拂过尘埃里的清风。像小说里读来的故事，美妙又温馨，在现实生活中，这是多么难得。这里有见字如面的诗意想象，也有自由洒脱的内心的放纵，有渐渐淡去了的人类意识里的远古情怀和传统人文。无论饮不饮酒，如果辜负了一个文学同好的美意，并且还是异性，那是罪过。 不是生意场上谈业务做交易签单履约，就没有了患得患失的顾虑，轻车简装，多了生活原本纯真的色彩，添了随意自然的真趣。陌生有陌生的可爱，给了人很大的想象空间。坐上了舟，你就荡起桨，压抑想必都有过体验，快乐其实很简单，往往是我们自己把它想的太复杂。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不像赴一个年轻时的约会，更像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没有了少不更事的忐忑和惶然。虽觉有点意外，却又似乎等待了许久；凭空的想象，在期待一些陌生的美好发生。只要是自然的，那又何妨呢。 相信那些感性的文字，任何一种叙述，纵是轻描淡写，都透着情感的经历。“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诗不在远方，诗在你所有走过的路上，在你的心间。坚守一个人的品性和修养，总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惊喜和精神的愉悦。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或许她也是像我一样，千帆看尽，乐于山野田舍，在一页字里、一壶茶间享至味清欢；期待有朋自远方来，一同看云舒云卷，分亨彼此的所思所想，不亦乐乎。
相信所有不经意间的相识，说是偶然，其实都有因缘。出自于本能的艳遇和寻欢都记不住了，何况擦肩而过的一个微笑，但互相吸引，渐行渐近的交集值得珍惜，就像平行的两股道，交汇于同一个站台，它们都有相同的目标和方向。 有多少朋友走着走着就散了，并且失去了联系，更不用说萍水相逢后的挥挥手；缤纷过后，沉默像枝头的果实，倾心有时就是这样远远地望着，相陪安暖的画意，要有根植的精神土壤。 着意寻春不肯香，香在无寻处。于往日的喧嚣中奔走，追求的随心、自在，是虚无缥缈的幻想。返璞归真里，沿途走失的宁静、淡泊、意趣，又会徐徐归来，让枯瘦了的内心渐渐丰盈起来。 孤独吗？也许。但肯定不会寂寞。“不要人夸颜色好”，我们内心有“不为无人而不芳”的榜样。日常生活中常用的3000来个汉字都是灵魂的朋友，可以述说可以抒情。说寂寞的人无疑不会理解孤独的异彩纷呈。“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让人间的烟火少了许多世俗；“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又给了黑夜明亮的眼睛和宽广的思想…… “嘟”的一声，“璜山”的头像亮了起来。璜山是她的微信昵称，也是黄山的谐音，应该是指她是黄山人吧。璜，玉也，可头像怎么忽然换成了一株黄山的迎客松了呢？为我而改的吗？动心猜想着其间的寓意，我不由的笑了。 ――她说，出口外的广场上踱步的人中有她。初次见面，让我们做个游戏吧，以彼此的直觉互相寻找对方。呵呵。 行走在人生之旅，总有些经历是难以忘记的。我在想，在黄山这一站，又会给我留下什么样的记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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