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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布江达大雪 最后一天的路程，我们还是清晨五点就出发了。天仍是漆黑，灯却不亮。纳闷中拉开门，只见宾馆的老爷子正在发蜡烛。庆幸昨晚我已经把所有东西收拾好了，不然现在一定会手忙脚乱。上了车，那位四川大叔说住他隔壁的两个人，出去到晚上九点多回来时，发现房间的灯是坏的，刚修好，结果又停电了。我大笑起来。 这位四川大叔，一直在西藏各地打工。他也极爱着这里壮美的景色，他和我描述看到羊卓雍措的情景，言语里都是欣喜。他说西藏各地基本都去遍了，都是趁着打工的时候去的。现在只剩下阿里，正在等着去阿里那边打工的机会。他还得意地向我炫耀，“你看你们来这里还要专门花钱，咱边打工就边走遍了”。我自是表示非常羡慕。 刚出林芝的时候，天是阴的，越往前居然开始有了雪。 藏族小伙彭措说，“你真是幸运，来这里把两个季节都看了”。 我便问他，“拉萨会下雪吗？” 彭措回答说，“拉萨很少下雪，即使下雪也只有几分钟，飘到地面就化了，堆积不起来，而且经常有阳光的时候会飘雪”。 想起之前听过的一首歌《拉萨乱雪》，看来在拉萨看那雪安静堆积到红尘湮灭是不可能了，但那句阳光雨下忽然出现飘雪倒是很贴切。 这三天的旅途时间够长，长到足够我的邻座彭措告诉我他的人生故事。彭措是土生土长的藏族人，出生于西藏，在内陆读大学。没有一点汉族血统的他，在南京农业大学就读期间，却和同校一位来自台湾的汉族女孩谈起了恋爱。刚开始他并不太了解女方的背景。只知道对方的父亲在昆山做生意。 直到后来女生带他去昆山她们家。他震惊了，原来女孩父亲是在昆山投资的台商，家里非常富有。这个女儿是他们的独女。他和女朋友的感情很好。女孩的父母对他也很满意。希望未来有一天他可以接手他们家奋斗出的家业。女孩的父亲甚至规划好了要如何教他做生意。 然而彭措却一直很犹豫。他出生长大的那片土地一直在召唤着他。 “我不喜欢做生意，虽然很有钱，但那样的生活不是我要的。现在我回到拉萨，考上了公务员，和父母亲戚们在一起。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状态”。 “那你当时不会舍不得吗？” “当然舍不得，毕业的时候我也带她来了西藏看看。她一到拉萨，高原反应就很严重。发高烧，我带她去医院打吊针。她在这里呆了两个星期。后来，我们还是和平分手了。分手了之后，我们的感情还是很好，现在感觉就像家人一样。她今年还叫我们去玩呢”。 
 我想起之前在甘南旅行时，在若尔盖大草原上遇到的藏族司机泽科的故事。他也有着相似的经历。当然，他和彭措的选择并不完全相同。他们俩的故事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彭措，我感佩他的选择，对自己内心的坚守。没有在巨大的物质和金钱面前，迷失了自己。而泽科当时所表达的，也许就是彭措内心的体会。每个人都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只有这样的地方才会让内心踏实。 
 后来，在阿里冈仁波齐附近的门市乡芝达布日寺，有一次在山上散步的时候，我认识了几位藏族小伙。其中一位仍在拉萨读大学的藏族男生，有着和其年龄不相称的成熟。尚未毕业的他，对自己未来的规划已是无比清晰。“我以后一定会回到阿里的”，他眼神坚定而明确。 我看着阿里那广阔的荒野，孤寂的风从耳边掠过。不解地问他，“你不觉得这里很荒凉吗？你也可以选择留在拉萨啊”。 “是很荒凉，但是我不喜欢大城市，人太多太吵了。这里很安静，可以慢慢地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我本身就是一个能耐得住孤独的人”。 我没想到这样的话语从一位这么年轻的男孩子嘴里说出。对于当时还忙着看世界的我来说实在是一种冲击。
往事已逝，前路可追。这里委实是冬天的光景，连绵的群山和零零落落的房子都在大雪中若隐若现，偶尔一刹那浓重的云雾散去，看到依然清澈的蓝天，而那些被雪掩盖的灌木不甘心被埋没，总是露出半遮半掩的本来面目，于是便在这苍茫天地间形成参差的颜色。
这么冷的天，这么厚的雪，那些黑色牦牛们仍然在覆盖着雪的草地上走着，远处看星星点点的几抹黑映在白色的雪地上，对比的很是悦目。这里的帐篷都是黑色，彭措说这黑色的帐篷是用牦牛毛织成。我突然想起在甘孜看到牦牛爬在高高的山上时产生的疑问，便问他，牦牛们会有高原反应吗？彭措说应该也有。这个答案实在是令我意外。
可能我和彭措的讨论让周围的乘客们都认为我对牦牛感兴趣，于是乎一会右边彭措喊，“牦牛！”一会左边大叔喊，“看那边牦牛”。大叔还不忘告诉我等下到了前面一个地方，有很多牦牛。我那个汗啊，啥时候我成了牦牛专业户了。但也不想拂了大家的美意，于是便在牦牛声的呼喊中左右转换着方向，倒也有趣。 路上看到了一位骑行的大侠，刚想挥手喊加油，车已经过了。彭措说这条路每年都有很多骑行者。我的这趟旅程，也见到了三位。我知道我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旅行，因此，只有奉送上若干崇拜和敬佩的眼神以及欢呼给这些骑行的大侠们。 
经过海拔5020米的米拉山，这里完全是一片冰雪世界，非常壮观，想起丘处机的《无俗念·灵虚宫梨花词》“浑似姑射真人，天姿灵秀，意气舒高洁……”。庄子《逍遥游》里那肌肤若冰雪，绰约如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的仙人一定也住在这里。我抬眼望去，却只看到几个着了厚厚衣物的游客在拍照。经幡在大风中猎猎作响，吹起了谁的清梦？而过了这里，前方便是拉萨的墨竹工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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