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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淮海(十):燃烧的第七兵团,黄百韬最后的自白

 西江红月 2020-10-07

(接上次文章)

十三. 第七兵团的垂死挣扎

十八日因空军未能达到“早日将运河铁桥炸断”的要求,以致于解放军又通过铁桥增加两个纵队,并参与到围攻我兵团的战斗中。自那日起,解放军每日对碾庄发射炮弹部下三万发,碾庄已经成为一片瓦砾,工事全被破坏。因国民党国防部原计划不在碾庄战斗,兵团的给养弹药列车均先开至徐州,因此补给无着。

——第七兵团第25军军长陈士章

1948年11月,江苏碾庄战场。

此时此刻的碾庄早就已经苟延残喘,44军和100军全都已经被华野歼灭,100军周志道军长重伤被人抬出了战场,44军王俊泽军长则当了解放军的俘虏。

值得一提的是,王俊泽被俘虏之前曾经向打扫战场的解放军军官谎报自己是排长,但是他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王俊泽的身上穿的的确是士兵的棉大衣,但是里面的衣服却是毛织将官服,甚至连中将的肩章将星都没摘下来,这也算是残酷战斗中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小插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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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量战术的华野士兵们

1948年11月19日,晚上20时,碾庄周围突然硝烟四起,炮声大作,大地立刻陷入剧烈的摇晃。战斗进行了十几天,如此歇斯底里的炮声还是第一次。不仅是华野士兵,估计在碾庄据守的黄百韬也敏锐地意识到了——华东野战军总攻碾庄的战斗打响了。

就在前几天的恶战中,外围的村落大部已经被华野各纵占领,华野指挥部决定在19日晚上发动总攻,具体部署是这样:以张仁初率领八纵在东南方向发起进攻,聂凤智率领九纵从南面发起进攻,王必成率领六纵从西面发动进攻,陶勇率领四纵从北面发起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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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野围攻碾庄的战斗(总攻时13纵队不在,其攻击任务由6纵担任)

总攻的命令下达后,碾庄外围的华野炮兵部队即开始了惊天动地的炮火洗地,凶猛的火力展现宣示着华野全体指战员对此战志在必得的信心,所有人等这一刻都已经等了太久,所有火炮都在肆无忌惮地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仿佛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轰轰烈烈的这一刻。

震慑四方的炮击足足进行了45分钟,五千发炮弹带着凛冽的呼啸集体砸向碾庄,已经成为一片颓垣断壁的碾庄不断地经受着摧残。炮击结束后,华野战士们像翻滚的海水一般,从各个方向蜂拥而上,对碾庄发动最后摧枯拉朽的凌厉攻势。经过前几天战斗的经验,华野战士们将战壕挖到了水壕边,纷纷进行突袭,随后他们和第七兵团的士兵展开村落巷战,轻重武器一齐开火,子弹打来打去,烟尘滚滚,硝烟弥漫,上下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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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野炮兵部队

随着总攻的打响,碾庄核心阵地的抵抗开始逐渐加深,第七兵团的士兵们将机关枪组成了一道道密不透风的火力网,朝着冲锋的华野士兵就是一通不要命的猛射,战士们纷纷利用壕沟向敌人核心阵地推进,壕中的水深超过了胸部,对面国民党守军的手榴弹和炮弹像雨点一样地砸过来,但是华野战士们完全没有丝毫畏惧,冒着敌人射来的无情弹雨拼死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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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碾庄的国民党军机枪手

战至21日拂晓,整个碾庄好似沸腾的开水,顷刻间便要炸开了锅,天崩地裂的爆炸声隔三四里路都听得见,一股股红色火舌、一片片白色烟幕迎着清晨的阳光升起,炮弹仍在不断地捶打着每一寸土地,大地依然在战争的洗礼下不停地摇晃。

当天黄昏,华野八纵和九纵开始了协同作战,华野八纵和九纵77团攻击小院上,九纵第26师76团和78团攻击大院上,两路攻击部队互相呼应,密切配合,在炮火的支援下向中央阵地猛扑过去,任凭国民党军如何射击,任凭解放军牺牲如何惨重,依旧勇往无前,仍然拼死冲锋,战士们甚至用上了前几天在碾庄缴获的迫击炮,纷纷依托掩体工事进行抵近射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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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党的汽车工事

不管敌人的火力网如何强大,战士们还是十分顽强,有的班打光了,后面的人接着上;有的排只剩下几个人,就主动加入别的排;有的连伤亡大半,就把建制压缩成一个排,继续发动攻击。一排排一排排,一波波一波波,冲击的人浪伴随着阵阵喊杀声朝着碾庄核心阵地铺天盖地地奔袭而来。

国民党军第64军军长刘镇湘此时此刻正在前沿指挥士兵死守不退,他今天的装束十分排场,居然出人意料地穿上了自己心爱的将官礼服并戴上了勋章,皮鞋也擦得一尘不染,浑身金光闪闪。以他说法,这是为了激励弟兄们的士气,但是国军士兵们看到他这副样子反而觉得担惊受怕,这种形式主义的作为还不如说他是在以这种方式迎接自己军事生涯的最后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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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野士兵们在碾庄村落展开巷战

显然,刘镇湘的考究打扮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碾庄外围正在快速缩小......

十四. 黄百韬自尽前的自我心声

1948年11月22日,碾庄小费庄,国民党第七兵团指挥部。

黄百韬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头发很乱,中将军服已经布满尘土,仿佛好几天都没有洗过了,衣服扣子全部毫无顾忌地敞开,脸上也布满战场洗礼的征尘,胡子拉碴,表情说不清是愁苦还是无奈。外面隆隆的炮声把房子的梁柱震得吱吱作响,灰尘泥土纷纷簌簌地往下掉落,飞泻在黄百韬面前桌子的地图上,他也懒得去整理了,在地图的一边随意散落着几支铅笔——早就已经没用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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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狼藉的碾庄

黄百韬身旁站着两个人,正是第64军军长刘镇湘和第25军副军长杨廷宴,刘镇湘穿着他那件国民党将官大礼服,胸前的勋章早已黯淡无光,身上也已经脏兮兮的了。碾庄之战开始,正是他坚持要黄百韬死守不退,现在也是他陪黄百韬死战到最后一刻。不管刘镇湘是不是真心的,至少他一直都在激励他的部下和士兵们拼死奋战,并且不惜穿上自己珍爱的将官礼服身先士卒,不管之前他有多么不靠谱,至少这两天,黄百韬对这位部下还是感到欣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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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军突破国军汽车掩体

三人沉默了半天,黄百韬才喃喃地说:“之前我说过,我既已决定自裁以谢党国,那就会义无反顾毫不后悔,刘将军,你率部突围吧,不要管我。”

刘镇湘看着黄百韬,呆呆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我年老了,而且多病,做俘虏我走不动,而且......而且还很难为情,”黄百韬接着说,“我牺牲以后,还能使别人知道有忠心耿耿的国民党人,如果可以使那些醉生梦死的人们醒悟过来,或许党国还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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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镇湘虽说极富个性,特立独行,之前说了不少大话,但到了这种时候,他的双眼也流露出对这位杂牌军出身的兵团司令官的同情,这位黄司令官一辈子为他人着想但永远讨不到好。

“司令官,”刘镇湘缓缓地说道,“您这样做太不值得了。”

黄百韬摆摆手,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苦笑:“我没什么,但你还年轻,尚有可为,希望你能突围出去,继续为党国做点事。”

刘镇湘叹了口气,若有所思。

“快去突围吧,别在这里了。”黄百韬接着说道。

刘镇湘抬头坚定地看着黄百韬,顿了顿说道:“司令官保重!”随即转头走出了房间,模样还是在开战前说大话时那样“大义凛然”,但是显得有些装腔作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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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廷宴看着刘镇湘的背影,对黄百韬无奈地说道:“这个刘镇湘,总是言过其实,”他转过头看着黄百韬:“别看之前对我们说了那么多豪言壮语,其实他这人胆子比谁都小。”

“我一点也不怪他,”黄百韬自顾自地说,“当初他拒绝撤回曹八集,强烈主张在碾庄坚守待援,在军事战略上并没有错,错只错在邱清泉那帮人前进太迟缓,至于他不想去守土山,那也是为了稳定军心。”

黄百韬抬起头,愁眉不展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杨廷宴面前,抬起手为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缓缓地叹了口气:“第七兵团到如今地步,我这个兵团司令首先难辞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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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军俘虏国民党士兵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现在我有三不解,第一,我为什么那么傻,要在新安镇等44军两天;第二,在新安镇白白地等了足足两天,这两天居然没有想到要在运河上架浮桥;第三,李弥兵团想必知道我们被围后要出兵来救,大家都是绑在一起的,为什么当初不在曹八集掩护我后撤?”

说罢,黄百韬缓缓拿起一份空投下来的《徐州日报》,布满灰尘的版面上,徐东大捷的号外专栏报道还清晰可见,满篇歌功颂德的文字下面是邱清泉被慰劳团众星拱月般采访的照片。黄百韬没好气地瞄了一眼,不屑地“哼”了一声,嘴角泛起一丝轻蔑的冷笑,略显嫌弃地把报纸揉成团扔到一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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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横遍野的战场

当天黄昏,刘镇湘和杨廷宴拉着黄百韬从小费庄向西突围,华野解放军的炮火越来越近,炸弹和炮弹皮恨不得在他们身边翻滚飞舞。三人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碾庄的路很不好走,芦苇旁边都是泥泞的堤岸,仿佛随时随地都要摔跟头一样。

黄百韬突然不走了,猛地停下来,转过头看着碾庄隆隆炮火和滚滚硝烟,仿佛在宣示着自己大势已去,他顿时心中五味杂陈,随即闭紧双目,浮想联翩......

“这种时候应该怪谁呢?怪刘峙?他为了自己在连云港的生意,完全不顾党国的军情大事!王泽浚呢?44军从连云港到新安镇整整用了两天,根本不听我的指挥!还有邱清泉李弥那帮趾高气昂的黄埔败类,就知道拉帮结伙自私自利......难道我现在飞到他们面前把他们骂一顿?哼......他们那帮人连个屁都不会放,反而还会责怪我为什么不在那两天架浮桥……我黄某人就此成了徐蚌会战的第一个牺牲品……呵呵,天意,天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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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百韬的军牌和照片

“战前白崇禧长官三令五申,作战部署完全错误,可是老蒋仍然一意孤行,还把我摆在新安镇这么显眼的地方......是啊,他们把我黄某人放在这么个位置,共产党一来,首先被打的就是自己啊,呵呵,这早已是安排好的了......这哪里是军事作战......这是政治阴谋啊......党国高层那帮人渣争权夺势,总是把我黄某人往前推,我黄百韬忠心不二却处处受气,那些势利小人只知阿谀奉承反而官运亨通,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哼......善无善报,恶无恶报啊......”

“还记得白长官曾经说过,他蒋先生只知让别人称臣,而且是要让人跪着称臣。党国现在腐败成了这个样子,共产党夺取天下是早晚的事,他老蒋手下不管是嫡系还是杂牌,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风浪一起,那些平日里自诩为天子门生的黄埔将领们,到头来还不是会和我黄某人一样,就是个时间先后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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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百韬影视形象

“难道我要向共产党投降?呵呵......我看也是徒劳无功,在国民党那里我已经算是两次易主,无论我怎么勤勉努力,老蒋还是对我这个杂牌将领抱有成见,心怀芥蒂......去共产党那边还不是一样,人的成见根本没办法改变......蒋介石容不下我,难道共产党就容得下?......不不......这种重蹈覆辙的人生太痛苦了,我再也不想经历了......”

......

在碾庄茂密的芦苇塘旁,黄百韬的孤独身影显得那样苍白无力,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不断传来解放军的枪炮声和阵阵喊杀声。他唉声叹气地向前走了几步,朝徐州方向望了望,那边隆隆的炮声已经减弱了很多,黄百韬付之一笑,喃喃地说道:“列位同僚,我黄百韬先走一步,似诸公折戟沉沙之日,已为期不远。”

随后,他掏出手枪,子弹上膛,万念俱灰地把枪指向了自己的太阳穴......

血染淮海(十):燃烧的第七兵团,黄百韬最后的自白

碾庄的枪炮声和喊杀声已经渐渐变小,经历了十几天的鏖战,在这一天好似都归于沉寂,都说暴风雨前是宁静的,现在看来暴风雨后也一样会归于宁静。战后的碾庄,仿佛有一种任何事都尘埃落定的氛围,战场一片死寂,双方阵地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壕沟水流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腐烂的尸臭气息充斥着整个死寂的氛围。在腥风血雨中惊天动地地摸爬滚打了十几天的碾庄,在这一天已经筋疲力竭,渐渐地偃旗息鼓......乌鸦在落日的余晖下发出阵阵悲凉的叫声,配上这样的场景,不禁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大战之后的碾庄,赤地千里,残阳如血,月射寒江。

(未完待续)

附言:本文内容除历史史实论述外,均为作者原创,请勿抄袭。

文中对话有的是史实,有的则是小编根据历史真实情况杜撰的,不喜勿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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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节《血染淮海(十一)》将于10月7日19:00至19:30发布,敬请读者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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