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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本公众号的第1493篇原创文章 本文约3700字，阅读约需要8分钟 细说汉字 （494） 伯仲叔季——说“叔” 朱英贵 “伯仲叔季”是指兄弟排行的次序，“伯”是老大，“仲”是老二，“季”是最小的，“叔”位居“仲”、“季”之间，并不限于一人。那么，“叔”字为什么会有不限于一人的含义呢？它的构字理据与造字本义又是什么呢？本文就来谈谈这个“叔”字。 一、“叔”字的字形解读及造字本义 甲骨文未见“叔”字，马如森先生编著的《殷墟甲骨文实用字典》（上海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72页）引《甲骨文编》（第122页）云：“卜辞用弔为伯叔之叔。”并认为“叔”字的构字理据和造字本义乃“用丝绳所系的镞镝，射取禽兽的工具。”（该书截图如下） 马如森先生还认为卜辞弔、叔、第，三字形相近，并在“弔”字条目下引《甲骨文编》（第346页）云：“古弔叔一字。”（该书截图如下） 愚以为，尽管《甲骨文编》云：“卜辞用弔为伯叔之叔”或者“古弔叔一字”，然而这只是文字借用或通用，并不能说明“弔”字就是“叔”字，因此拙论认为甲骨文未见“叔”字。那么，要了解“叔”字的初文，只有依据金文字形了（参见下面“叔”字的金文字形） “叔”字的金文字形 从上面的金文形体来看，“叔”字应该是个由“尗”和“又”两个构件构成的会意字，其中“尗”应该是豆菽的“菽”（豆类植物的总称）的本字，“又”为侧面手形，表示以手采摘或拾取的动作。“叔”字整体的构造理据和造字本义当为采摘、拾取、收拾的意思。 再来看看《说文》是如何解释这个“叔”字的： 《説文解字》卷三又部：“叔，拾也。从又，尗聲。汝南名收芌爲叔。𡬧，叔或从寸。” 许慎解释的大致意思为：“叔”，是摘取、拾取、收拾的意思。它是一个形声字，用“又”作为表意的形旁，用“尗”作为标音的声旁。汝南一带将收芋头（“芌”古同“芋”）称为“叔”，可见“叔”含有行为动作义。“𡬧”，这是“叔”的另一种写法，它用“寸”作为表意偏旁。 看来，许慎对“叔”字的解义是正确的，豆类植物成熟以后，既可以用手去摘取，也可能因为散落在地，需要用手去拾取，所以“叔”字就有摘取、拾取、收拾的意思。《诗经》“九月叔苴”，其中“叔”字的本义即为“拾也”。 而许慎对“叔”字的构形理据的解读，认为它是一个“从又尗声”的形声字似有不妥，因为“尗”也是一个表意的构件，而且是一个重要的表意构件。很多研究文字的著述都认可《说文》的解说，认为“叔”的造字本义为拾取之意，但却不能够明确指出拾取的对象是什么。拙论认为“尗”就是“菽”的初文，它是一个独体象形字，上部象豆类植物的茎叶，下部象豆类植物的瘤根，根部带有肿瘤，这是豆类植物的根本特征。下图为“叔”字的字形演变与字源演变： “叔”字的字形演变与字源演变 从上图可以看出，“叔”字的小篆形体根金文形体一脉相承并且进一步规范化，将构件“尗”规范为上部象“上”下部象“小”的组合，至于右偏旁究竟是从“又”或者从“寸”，其构字理据是一样的，“叔”字的隶书与楷书形体一律采用从“又”的构形。 二、“叔”字的构字理据与其字义之间的联系 至于“叔”为何会表示辈分排行，这似乎也跟它的构字理据有着若隐若现的联系。古时兄弟长幼顺序常用“伯、仲、叔、季”或“孟、仲、叔、季”表示，其中“叔”似乎是表示行三。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不是刚好四兄弟（比如兄弟五人以上）又怎么称呼呢？因此确切地说，“叔”应该是年龄介于“仲子”和“季子”之间的所有兄弟的排行。在生育四兄弟的情况下，“叔”是确指，意思是指“老三”；如果在生育五个以上兄弟的情况下，“叔”就是不定指，而是介于“仲子”和“季子”之间的兄弟都叫“叔”。比如有八兄弟吧，那么这时介于“仲子”和“季子”之间的五个兄弟就都可以称作“叔”；既然一同称呼“叔”，就像是出自同一个豆荚的五个豆子，故加偏旁“又”（右手），表示“一把抓”、“一手持豆荚”的意思，这就是“叔”作为排行意义的理据所在。 再来看看含有构件“叔”的一些合体字，诸如“寂”、“淑”、“督”、“椒”、“戚”等字的含义跟“叔”字构字理据的隐含联系： 【寂】（jì）：“宀”（房屋）+“叔”（豆荚）。豆荚在户外照晒，会噼啪爆裂，搬进屋子里，就静默了。因此“寂”字的本义：静默，没有声响。亦即《说文》所谓：“寂，无人声。” 【淑】（shū）：“氵”（水）+“叔”（豆荚）。“淑”字的本义：晨露凝结于豆荚上，晶莹、剔透、清澈。例如：淑淑（清净）；淑清（明朗，纯净）；淑然（清纯的样子）引申为：美好。例如：淑女、淑艾（美好，善良）；淑人（心地善良之人，明清对三品官之妻的封号）；淑慎（美善而敬慎）；淑懿（美善，良善）；淑媛（美好善良的女子）；淑女（悠闲洁净的女子）；淑士（淑人，善人）；淑尤（特别美善）；淑化（良善的风尚）。 【督】（dū）：“叔”（豆荚）+“目”（眼睛）。“督”字的本义：目视他人摘拾豆荚，亦即监工，监察。引申为督促，监督，督战…… 【椒】（jiāo）：“木”（植物）+“叔”（豆类植株）。“椒”的本义：籽实如豆荚的植物。例如：辣椒。 【戚】（qī）：“尗（叔）”（豆荚）+“戊”（或戉）。“戚”字的本义：（动词）同一父系的兄弟（如同同一豆荚内的豆子）一起上阵拼杀；（名词）兄弟所拥有的同款斧钺（亦用为舞具）。各个兄弟的斧钺就是一个斧钺系列，这个同系列的斧钺就称为“戚”，即“戚”不是指一把斧子，而是一个系列的斧子，它们质地、样式都相同，规格也差不多一致。“戚”的另一种表现形式是玉钺的两边装饰有“齿”，这种“齿”就代表“系列”，即一个“齿”代表一个兄弟氏族。“戚”字由兄弟义扩大引申为：因婚姻联成的关系，即亲属、亲戚。 三、“叔”字的字义演变源流 “叔”字的造字本义为摘取、拾取、收拾。例如：“叔，拾也。”（《说文解字》）再如：“九月叔苴，采荼薪樗。”（《诗·豳风·七月》）毛传：“叔，拾也。”又如：“汝南名收芌为叔。”（《说文解字》） “叔”字由此造字本义可以产生如下一些直接引申义： 其一，表示兄弟长幼顺序，介于“仲”、“季”之间。古时兄弟长幼顺序常用“伯、仲、叔、季”或“孟、仲、叔、季”表示。例如：“伯父伯兄，仲叔季弟，幼子童孙，皆听朕言。”（《书·吕刑》）孔传：“伯仲叔季，顺少长也。”再如：“曰伯某甫，仲叔季唯其所当。”（《仪礼·士冠礼》）郑玄注：“伯仲叔季，长幼之称。” 其二，称父亲的弟弟或者年龄比父亲小的父亲平辈人。例如：“古人皆呼伯父叔父，而今世多单呼伯、叔。”（北齐·颜之推《颜氏家训·风操》）再如：“敬叔父乎？敬弟乎？”（《孟子·告子上》）又如：“数吕师孟叔侄为逆。”（宋·文天祥《指南录·后序》） 其三，已婚女性称丈夫的弟弟。例如：“嫂不抚叔，叔不抚嫂。”（《礼记·杂记下》）再如：“有弟曰弼，好酒而酗，因醉射杀弘笃车牛，弘来还宅，其妻迎谓之曰：‘叔射杀牛矣。’”（《隋书·牛弘传》）又如：“我们山里人，小户人家，这算得什么?她有小叔子，也得娶老婆。”（鲁迅《祝福》）又如：叔舅（母亲的弟弟：周天子对异姓小邦诸侯的称呼）：叔丈人（妻子的叔父）：叔丈母（妻子的婶母）：叔郎（丈夫的弟弟，即小叔）：叔妹（丈夫的妹妹;即“小姑”）：叔姑（丈夫的叔母，即“婶婆”）。 其四，表示少，年幼的。例如：“叔者，少也。”（《白虎通·姓名》）再如：“父之兄弟后生为叔父，父之弟妻为叔母。又夫之弟为叔。”（《尔雅》） 其五，表示末，衰，没落。例如：“三辟之兴，皆叔世也。”（《左传·昭公六年》）孔颖达疏引服虔云：“政衰为叔世。”再如：“然所遇之时，实是叔世。”（《晋书·刘颂传》）叔世，犹末世，衰乱的时代。又如：“况复世已叔，是非孰能纠？”（景耀月《读史感言》诗之十六） 其六，通“菽”：豆类植物的总称。“农夫蚤出暮入，耕稼树艺，多聚叔粟。”（《墨子·非乐上》）再如：“子见夫牺牛乎？衣以文绣，食以刍叔。”（《庄子·列御冠》）又如：“其令郡国毋敛今年马口钱，三辅、太常郡得以叔粟当赋。”（《汉书·昭帝纪》） 其七，（读chū）美好，善。例如：“叔人君子，其宜一氏(兮)。”（马王堆汉墓帛书《五行》）再如：“俶，《说文》：‘善也。’引《诗》‘令终有俶’……或作叔。”（《集韵·入屋》）又如：“忆尔才名叔，含凄意有余。”（唐·杜甫《汉州王大录事宅作》诗） 根据上面对“叔”字的字义演变过程的梳理，现将“叔”字字义的发展脉络简示如下（示意图中的横直线表示字义之间的先后演变关系）： 四、含有“叔”字文化含义的相关成语 含有“叔”字的相关成语很少，主要有如下三个，其中“叔”字的含义，在前一个成语中表示介于“仲”、“季”之间的兄弟长幼顺序，在后两个成语中表示已婚女性称丈夫的弟弟。 伯仲叔季——兄弟排行的次序，“伯”是老大，“仲”是第二，“叔”位居“仲”、“季”之间，“季”是最小的。语见先秦·左丘明《左传·昭公二十六年》：“亦唯伯仲叔季图之。” 嫂溺叔援——比喻视实际情况而变通做法。源自《孟子·离娄上》：“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 以叔援嫂——指权宜行事。源自《孟子·离娄上》：“淳于髡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与？’孟子曰‘礼也。’曰‘嫂溺，则援之以手乎？’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 相关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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