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阅读成为习惯,让灵魂拥有温度 敖都毕力格,中央民族大学18级中国少数民族语言文学学院学生。喜欢郭沫若和夏目漱石的作品。 是该追求自己喜欢的,还是该接受喜欢自己的呢?如果人人都顾着追求自己喜欢的人,一环套一环,岂不是每个人都会单身了?反过来,如果每个人都等着别人喜欢自己也是一样啊。能发现这种悖论,我可能……是个天才啊。 突然,电话响了,我停下笔,也把信马由缰的妄想收起来。电话那头的声音熟悉而陌生:“月底你有没有空,过来一下吗?” “没空,有些事情。” 是我的朋友(确切地说,是我的“发小"),他顿了下又接着问:“很忙吗?” “你什么事?” “我女儿过生日啦!” “几号?” …… 坐了12小时的火车,听了一夜邻座的呼噜声。看外面蒙蒙亮,我摘下眼镜,也摸着背包,把印着漫画女孩的徽章摘了下来,放进口袋里。初中时期,我就迷上日本漫画家葛饰北斋的漫画,一直持续到今天,我依然没有完全摆脱漫画所带来的种种妄念,依然还不时地随身带着跟漫画有关的物件。 走出车站,出租车的师傅们蜂拥上来。我找到个面善的,正打算坐上车时却听到自己的名字。回头看过去,朋友跨在摩托车上挥舞着头盔,毫不吝啬自己招牌式的傻笑。 他变化很大,但就算他化为灰,我也能认得。自从高中毕业,他投入工作,我继续学习,之间便很少联系了。他没了烫染的黄毛,我看着很不适应。 “你鸡窝头呢?” “剃了,老板不喜欢。”他拍拍座驾,“瞧瞧,够劲吧,老板给借的。” 我听说他在“广告公司”工作,其实只是给人按招牌罢了。 车站到镇子要20分钟,路上他喋喋不休,像是要把我一年的见闻都盘问出来。 “吞风打嗝的!你闭嘴吧!” 他没让我如愿…… 摩托车一路开进小镇,停在老旧的公寓楼下。楼道里,他打量着我:“你还是老样子嘛。” “对啊……老样子。” 低头看自己破了洞的运动鞋,不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什么样,顶着黑眼圈和油锅头不适合迎接孩子。 他的女友已在门外抱着孩子等着了。 她这么矮来着吗? 她微笑着迎接我,有些客气,也有些戒备。我倒是无所谓,毕竟我本来就不擅长对付女生。当然也有例外,我伸手摸兜里的东西,确认没有丢失。 朋友学习差,再加上女友怀孕,便没有升学。因为他们还没有结婚,他老爹还是个混账,所以他们不曾被亲戚朋友祝福。两人便在人们视线之外小心翼翼地经营着不像样的家庭。 东聊西聊,聊到中餐时间,盘盏上桌,一些家常菜肴,倒还合口。饭毕,他的女友端来蛋糕放在桌上,点燃一根蜡烛:“这人,才几岁就买蛋糕,也不管孩子吃得下吃不下。” 说着她拿刀开始切,我连忙摆手,朋友把刀抢过来:“哎呀,就当给你买了嘛……” 朋友抱着孩子,拿着小勺,抹一丁点奶油送进孩子嘴里。可能是有些油腻吧,小东西不太高兴,看她嫌弃的表情,朋友得意地笑起来,毕竟她暂且是唯一一个受自己欺负还不会还手的人了。 “话说,我生日也快到了。” “就当这次的一起过了吧。”我冷漠地答道,用指头拂掉小孩嘴边的奶油。 孩子的母亲忙活着洗碗,向我投来赞许的笑容。不过,或许记得他生日的几个人也已经到齐了,在这屋子里。 又闲聊一通,太阳也快下山,我思忖着是不是该抽身告辞,“喂……”朋友靠过来,“晚上出去喝一杯?” 还没等我回应,他女友哄着孩子,便回头说:“你们记得喝少点。” 这自然不必担心,我相信他不会走自己父亲的老路。 我向母子告别,同他出门了。走了不少的路,让人怀疑他是有意要跟我多待一会儿。 我抬头望向夜空,妄想看见些星星,但路灯还亮着,黑夜只泛着橘黄。我们又走了些许路,他停了下来:“就这儿吧。”他指着路边。 “快餐店喝酒,你怕不是个天才。”这话我说着有些违心,因为我在毕业后的暑假就在这家店打工,店里的确会给看球赛的顾客卖啤酒,我便顺嘴告诉了他,倒没想到报应来得很迟…… 快餐店里孤零零两个男人守着寥寥几块炸鸡,摆着一排罐子。算了,我不曾介意和他一起犯傻。 由于酒精的作用,他的脸有些涨红了,他的话题永远围绕着老板和桑塔纳。 “合着你是和夏利结的婚。” “是桑塔纳!迫于生计嘛,况且我还没结……” 我打断他,转入我的话题,除了漫画女孩的话题:“其实……我不太喜欢小孩。” 我脑中对自己言语的审核越来越松懈,开始不计后果了。我开始后悔,但毕竟说出去的话是泼出去的水,他的表情也微妙起来。 “例外!也有例外啦!”我匆忙补充道。 他倒是皱了皱眉头:“我理解你不会强迫自己喜欢什么,虽然五六岁的小孩的确很烦人,不过我还是希望你那个例外不是别人,而且谁还不是个孩子呢?” 我点点头,得到了理解,我的话语也决堤出来,滔滔不绝地掏出心底的蠢话:“不过话说回来,我说句话,你可别笑话我啊。” 他没有说话,只扶着罐子看着我。 “在你家的时候……怎么说呢,有种……回家的感觉。” 他噗一声笑出来。 我恼羞成怒,便不再说了。 “好了好了,你接着说。” “还有件事想问你。”看他还在认真倾听,我便接着说:“有的家伙贬低别人,只是为了拔高自己,给自己造个高高的舞台罢了。” “然后呢?” “我现在只觉得自己像个舞台上的跳梁小丑,下面的人不过是在笑话。”我自顾自倾诉着年轻人特有的、无趣的烦恼,“回想过去的自己像是在看一个人出丑,现在也听不得别人笑,他们笑起来都只会‘哼’的一声。” 不知何时,他的神情严肃起来。我们对待幼稚的事情一向很认真。 “葛饰北斋君的烦恼啊……”他拿我初中二年级的自称挖苦着说:“你是想找我商量是吧?”他把薯条蘸上番茄酱嘬在嘴边,摆出一副抽烟的样子,“不过我得先问你,你是在问我的想法,还是再从我这里套一个合你心意的标准答案?”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更接近后者,毕竟不是第一次犯这种错误了。我有些羞愧,低下了头。 “不过,我倒是相信你未来的选择的,虽然你总说没人有资格教你怎么做人,但我还是想斗胆地劝你不要太钻牛角尖了。” “你说得对……”我点了点头,“不过也不对,也许……我是个不钻牛角尖就不能前进的人。”后一句我没说出口。 “啧,我没有在批评你啦,现在架子大了,自己总想着说教别人了。” 我们总是俯视着彼此,也仰视着彼此。 我们达成一致,或者说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矛盾。也因为如此,我们踏着一致的步伐被急着打烊的店员请了出来。 “太晚了,住我家吧。” 我拒绝了他,本想到公园醒醒酒,但还是太晚了。走到熟悉的岔路口,我和他告别:“那么夏天见吧。” “夏天见。” 路灯熄灭了…… 见他的身影渐渐融入黑暗,我这个昔日的“葛饰北斋”君走上另一条道路,抬头看向星空,我迷糊的视线好像看见了星星,看见它们挣脱了灯光的束缚。 “请加油吧。”我轻声说着,这或许是我第一次为他人的幸福而感到欣慰了。 【版权声明】本篇作品经作者授权刊发,转载请务必注明作者及出处(文学鉴赏与写作,ID:wjjz17),必要时请联系后台授权转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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