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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终于，我找回了从前的自己 一 晴了两日，又下雨了。 望着镜子里颓废的自己，面色蜡黄，毫无精神。我用力地抚弄了几下头发，那头发并没有理会我的情绪，直的依然直着，卷的依然卷着，蓬松，懒散，干涩。若这般走到街上，定有人觉得我刚度过寒冬。 不过确也如此，疫情当前，人人寒冬，无一例外。蹲守在家中的每一刻，我都能瞧见镜子里那个消极的自己。我觉得有一大部分的原因，是头发带给我的。 元旦那天，我终于忍不住，烫了发。在那之前，我是果断的。我并不喜欢烫发，更不喜欢染发。在我眼里，头发生其自然，自然既是美丽，除了长长短短，其余的并不需要多少额外的负担。少有的几次烫发经历，也是匆匆而过，再无重复。 我头发挺少。这是遗传。父亲的头顶有一大块空白之地，棕色的头皮裸露于外，与大地的色彩颇为相像。我常笑着说，其实那是最为肥沃之地，智慧皆透过那传递到身体的各处去。父亲可是用他做篾的手艺，养活了我们三兄妹的。师范时，我曾有一段时间短发，头顶心的那块空白虽不像父亲那样明显，却也常令我心有戚戚。他们总是说，一花，你那么努力做什么呢？头发都掉光了。我就说，我一直都是这么少的。后来，他们见我常回这句话，便加了另一句：听说头顶心头发少的人都很聪明。说多了，我便真信了。有几次，以为“聪明”的头顶心能够帮我撑起一切，却发现这是一个极大的谎言。 理发老师告诉我，若烫了头发，你头顶的头发看起来就不会这样少了。 犹豫了无数次，元旦终于忍不住了。理发老师说，只需一两个小时足矣。我算了算，元旦烫了发，过个年，开学后理一理，估摸着就能回到从前。也算是人到中年的一次尝试吧。 二 烫了发，先是早餐时同事发现了。 “你烫发了呀!” “不错不错！多少钱？” “看起来洋气了很多！” …… 我心中有数。因无人说年轻了许多，便是真的应了我的猜测：老了几岁吧？ 果然，一到教室，孩子们可是童言无忌： “朱老师，你怎么烫发了！我还是喜欢以前的你！” “朱老师，你烫了头发，真像我外婆！” …… 那天，正逢天气阴冷，我对一孩子说：“把外套穿上。”那孩子说：“哎呀，朱老师，你不仅外形像我外婆，连说话的语气都像了！”原来，她外婆在家里也常提醒她多穿衣服。 第二天，孩子们又凑上来： “朱老师，你的刘海好像比昨天直了一些。”“后面的头发比昨天蓬松了点。” …… 有好些孩子告诉我，喜欢以前的朱老师。 实际上，头发并不很卷，理发老师与我的初衷，皆为看起来蓬松一些。不曾想，等我第一次洗头发时，扑了水的头发，竟然卷成了波浪。等我吹干，再一细看时，全然失去了理发店走出来的模样。 我到底是不会打理头发的。 我产生过无数次去把头发重新洗直的冲动。 今日，有人说：哎呀，老了很多。好，我去洗直。 明日，有人说：挺好的呀，挺洋气的。好，那就等两个月吧，两个月后卷了的头发也该退休了。 就这样，一日复一日，三周后，带着卷发回到了老家。 三 疫情降临，宅家的日子太过漫长。我失去了日日洗头的兴趣，就连梳子也被我冷落了。头发本是短的，每日晨起，我总感觉头发比原先更卷了，更凌乱了，更萧条了。如一块荒原，杂草丛生。那日开视频会议，我没有及时关闭视频，一同事见到我，大叫：哈，一花！ 我连忙关闭视频。我起身去看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哈，我的头发！右边一撮毛发向外伸张，右边服服帖帖地顺耳而下。顶上的头发，自由得想怎么卷，就怎么卷。 日子久了，我都厌倦了自己的样子。 我对着镜子发呆——我还是我吗？脸不打理也就罢了，皱纹长几根而已，可它不会迅速爬满整个地盘；而头发却纠缠于我身体的最高处，无法视而不见。 我对小季说：“你看，你妈妈真难看。” 小季说：“你放心！在家里是不需要有形象的。” 小季不嫌弃我的形象，我却被这形象纠缠得不清不楚。想起很多年前在黄坦镇小，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师对我曾说过一句话：扮头（方言的意思是一个人的处事能力）扮头，意思是要从头开始打扮。足见“头发”形象的重要。 这天晚上，我下定决心，把这折磨了我两个月的头发，剪了。 回到家，看了许久镜中的自己，像是遇见了一个久别重逢的老友一样高兴。 我找回了自己，精神也抖擞了许多。剪去了三千烦恼丝，我想，晚上可能要失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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