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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小浅丨zhuxiaoqian0214 01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第一次见你是在2005年的韶关。 公司9楼的办公室。 漫长的夏天快要过去了，你还穿着白衬衫。卷起来的袖口，若隐若现露出一点纹身。 青蓝色的，像某种植物的藤蔓，或是某种动物的须子。 我有点好奇，当然也不好直问。甚至多看一眼，都觉得尴尬。 可是你晃呀晃呀地晃到我面前，大言不惭地说，以前没见过你啊，新来的？我叫董光，有什么不知道的地方可以问我。 其实你也只不过比我早进公司5个月，是公司的培训师，可你的口气大得好像在这儿干了十几年。 我憋着坏，一本正经地问，那个……9楼女厕里有卫生纸吗？ 你沉思了一下，乐了，说，看来遇到对手了。 说实话，我对你有种莫名的亲切感，要不然也不会第一次见面就和你开玩笑。 你在这个严肃的，团结的，积极的，功利的，虚伪的，灰色的职场里，是一颗跳脱的，不和谐的音符。 就像大学迎新会上的学长，得意，自负，而稚气未脱。 有点格格不入，却是我眼里的光。 02 我的领导说，你少和董光在一起，他不是什么好人。 我觉得，我们领导像我妈，或是初中的第二个班主任。 他们判断一个人的好坏，是从是否积极向上，是否循规蹈矩来看的。像你这样花心，藏着纹身，不爱工作，不求上进的人，一定不是好人。 可是每一个循规蹈矩的女孩，心里不都向往着被那个不是什么好人的男生点亮吗？ 特别是你，还有一点小帅。 那时候，你总来找我。从九楼的办公室跑下来。有时是中午，有时是下班。偶尔，我们会一起去吃饭。 我喜欢和你聊天，说说音乐，谈谈电影，还有学生时代干过的蠢事。 后来，你还主动给我看了你胳膊上的刺青，满足了我巨大的好奇心。 那既不是植物的藤，也是不动物的须。那只是数字3的下半截。 你说，你们大学宿舍的六兄弟，毕业前纹了排行。 我原本以为会是个浪漫的爱情故事，结果只是一段无聊兄弟情。 我笑着说，那你们老二不是很惨，要纹个2在胳膊上。 你突然一脸坏笑地看着我说，别人的不知道。我的嘛…… 你向下看了一眼说，还不错哦。 我捶了你一拳，说，去死！ 03 那时候，你就像是我个人世界的旁观者，了解我不为人知的古怪，懂我私密的孤独。 你说，诶，你总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旅行，自己和自己聊天……小心得自闭症。 没办法，我初进社会，有各种各样的心理洁癖。不想和同事说话，不会和领导沟通。 午休听着她们聊怎样抓小三，怎么对男人睁一眼闭一眼。我恶心得吃不下饭。 还好有你来搭救我，教我怎么对付老板，怎么应对同事，怎么在乱七八糟的环境里顺其自然，又守住自我。 你说，你啊，就是爱自欺欺人。这社会就是这样的，你不适应它，难道等它适应你吗？ 可你自己呢？ 也是不想融入这个世界的异类吧。 记得那一年的冬天，我们到公司打卡。你忽然发来短信，说，Hey，别上班了，带你吃好吃的去。 于是，我们两个就像逃课去网吧的小学生，怀着激动万分的心情，溜出了公司。 那天，你穿着薄薄的黑棉袄，吃着香香的芝麻糊，眼睛里藏着小男生一般的孩子气。 我不想承认，我有点动容。 04 那段时间，我们走得很近，近到别人以为我们在恋爱了。 甚至是你自己。 已经到了年底，你邀我和你的朋友一起跨年。我们吃了大餐，然后去KTV唱歌。 我第一次听你唱歌，是辛晓琪的《味道》。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你是唱给我的。你看着我，眼神温暖，语调轻柔。 后来，敲钟的那一刻，你问我，愿意成为我女朋友吗？ 我怔住了。 我很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可我不可能像你一样活得肆无忌惮。 我猜都猜得到，我要是把你介绍给我妈，她会是种什么样表情。她肯定会说，你怎么找个小混混当男朋友，马上给我分。 其实这个问题有点现实。我可以跟着你偷偷翘班去吃芝麻糊，但不会辞了职，陪着你浪迹天涯。 我怯生生地说，如果……我说不愿意，还能和你做朋友吗？ 你大概没想到我会拒绝，你愣了下后，很快露出一个大方的笑容。 你说，废话。然后轻轻抱了抱我，恢复了你的玩世不恭，你说，没事，我女朋友多着呢，不差你一个。你一定要幸福哦。 你用这样的方式，解除了我俩的尴尬。 05 有时我觉得，我拒绝你，可能也因为你第一次介入我的生活，就像是我多年的老朋友。 你在我心里，先入为主的固定了形象。 既为蓝颜知己，再难举案齐眉。 而你呢，也就慢慢接受了这样的身份。你说，也好，爱情容易变质，友情才能地久天长。 我们就这样，做了朋友。 是2006年了吧。 新年的夜晚，我和你跟着一群朋友去夜场玩，遇到同事和她老公以及他们的朋友。 同事招呼我们过去一起玩。包房里已经玩得很High，桌子上还放着兴奋剂。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东西，心里吓得一哆嗦。 同事老公推给我一盘，叫我也试试。平时我连酒都不喝，更不要说这个。 我正想着怎么拒绝怎么逃。你忽然坐过来，在我身边做出保护的姿势，对他们说，她不玩这些的，我陪大家玩玩吧。 你吸了一点，唱了一首歌，然后拉起我离开了喧嚣的包房。 我说，谢谢你。 你却扭头问我，你是不是就怕我玩这个？ 我咧了咧嘴，不知道怎么答。 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让自己一直清醒。我扶着你，到路边叫了车子。那时你已经开始忍不住地笑了，可你仍固执地叫司机先送我回家。 临分别的时候，你忽然拉住我，说，知道吗？从来没有女生在拒绝我之后还能成为朋友。 说完你就抑止不住地笑个不停。可你“啪”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打到自己表情正常。然后说，你是唯一一个。 你松开了手，让司机开了车。 我看着车子远去，心里莫名一阵疼。 06 2007年，我找到了父母眼里正儿八经的男朋友。 他叫韩志。 韩志是你的反面，一本正经，严肃认真。不会讲笑话，也接不住我的梗。 但他是我妈眼里的好人。唯一和你像的，就是对我也很好。 那时候，我和你已经不在同一家公司了。但我与韩志正式在一起的第二天，还是带他见了你。 你看着我们，脸上带着满含深意的笑，像位慈祥的老父亲，看着他女儿。 私下里，我问你，韩志行不行？ 你说，这人靠得住。 我说，这么肯定？ 你点头，说，我早帮你做过背调了。没什么黑历史。 你忽然就轻轻抱了抱我，说，你一定要幸福啊。当初你不答应我是对的。我就是一个玩咖，给不了你未来。 你嘴上说着自己是玩咖，可我悄悄分辨着你眼中温柔的底色：不舍、祝愿，欣慰，难过……就像一场安静而盛大的告别。 说实话，我不知道韩志是不是真的爱我，但你说他靠谱，我就相信他一定会给我幸福。 回想起来，我们就是从那一年开始疏远的。 我们越来越像个成年人，忙着工作，忙着恋爱。我开始像曾经鄙视的人一样，算计着房子的首付，算计着感情的忠诚。 我想起你的时间越来越少，只是偶尔在QQ上，彼此问候。你问我，现在不像以前那样怕见人了吧？ 我要怎么说呢？ 我现在上班能和同事打成一片，下班有韩志陪伴。领导嘉奖过我的业绩，客户赞赏过我的能力。可说真的，我却依然孤独。 就像没遇到你之前那样孤独。 可我有了男朋友，我的孤独不能告诉你，就像你也刻意和我保持距离。 这是我对韩志基本的礼貌和尊重。 07 是2008年的10月，我记得很清楚。你突然打电话，告诉我你要结婚了。 我想，我是个失败的朋友。因为我对你新的感情一无所知。 我只能说，祝福你。 你却说，不用祝福，奉子成婚而已。她也不爱我，我们都只是想给父母一个交代。 我说，既然结了婚，就好好过日子。 你“嗤”的一声笑出来。你说，我电话没打错吧，你还是你吗？ 你收了线，我却愣愣地久久回不过来神。 我还是我吗？我答不上来。 一年后，你却离了婚。看来你还是你。 而十个月后，我和韩志取消了婚约。没什么好说的，我撞见了他的地下情。 以你玩咖，花心的人生经验，大概也没料到，看起来老实的韩志，没有黑历史的韩志，会玩劈腿。你对我说了一万个抱歉，你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说是你没把好关。 你说这些的时候，像极了娘家人。 其实我一点都不怪你啊，这个世界上，感情的变数太多，也许只有像我和你这样的友情，才更长久。 我挺庆幸能在结婚前撞破韩志的丑事，没有把自己锁进可怕的笼子。 我去了广州，逃开一切烦恼与麻烦。走的那天，我用短信告诉你。 你说，你太幼稚了。不能遇到事，就逃走。 我回，你也好不到哪去。 说不上来，坐候车大厅里的我跟你说完这些，心里就像一只紧绷已久的气球，悄悄松开了口。 08 再回韶关已经是2010年了。 你约我吃饭。我答应了。我们去吃了家乡菜，之后又去酒吧看表演。我问，怎么不K歌了。 你哈哈地笑，说，老了，K不动了。 我说你，少装老，心野着呢。 你搂过我的肩膀，哥们一般拍了拍，说，以后有空，咱们就出来聚聚，聊聊天。这种感觉很好。 我也贪恋这样的感觉，就是觉得世界再大，但总有一个人懂我。 2011年中秋节，我们一起去放烟火。烟花很美，有你相伴，团聚的日子，就不会孤独。 那时我们相约着说，要再叫上几个朋友，一起出门旅行。可是后来总因为时间的问题，错开了。 而2012年，你有了女朋友。听说是她追的你，对你很好。 那时微信开始流行，你加了我。 常看见你在朋友圈里晒照片，女朋友漂亮又厉害，管得住你这个玩咖。 我慢慢淡出你的生活，甚至不会在你的朋友圈里点赞。因为，我不想你注意到我，就像我有男朋友时，你不想让我注意到你。 有时，我会很偶然地想起某个新年，你在敲钟的那一刻问我的问题。 如果我给出不同的答案，不知道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09 你是在2013年不更新朋友圈的。 我想问，却不敢。后来有一天，我无意中看到你最好的兄弟做了一个筹款帖子。 我反复看了很多遍，把电话号码，名字和各种信息核对了又核对，确认得癌的人是你时，我的眼泪就那么不听使唤地往下掉。 我告诉了之前几个要好的同事，他们说，光光也真的是，病了也不告诉我们。 其实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说。你不想告诉朋友，是因为不想麻烦大家。而你不告诉我，是因为怕我伤心难过。 可这个消息，我还是知道了。 第二天，我就约了同事去看你。 我在病房看见你，吓了一跳。我想不出，曾经那个活蹦乱跳的玩咖竟然被折磨地这样羸弱。 你的头发，因为化疗掉光了。嘴唇看不到一丝血色。你全身肿胀得变了形。 我不知道怎么掩饰心里的难过，只好借着去卫生间，捂着脸让自己泪如雨下。 10 我再没去看过你，甚至再没去探知你的消息。 有关你的记忆，我只想停在那一刻，不想前进。 你说过，我是个喜欢自欺欺人的人。我想把自己骗住，从此，你就可以永远活在我的世界里。 第二年，家里办移民。我想也没想就跟着去了。 我离开了韶关，再没回头。 我在悉尼开始了新的生活。我还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旅行，一个人和自己聊天。 我很少再和从前的朋友联系了，像割断了前半生。 有天我终于忍不住托警察局的朋友帮我打听你的消息。 朋友没有推辞，第二天就回复了我。她说，你找的这个人是谁啊？ 我说，怎么了？ 她说，上面显示，此人已消户。 我以为，我可以平静地接受这一切。可听到“已消户”，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仿佛要把掩埋了三年的悲伤一次哭个够。 原来你还在，只是珍藏在我心底最深的角落。 对不起，董光，最终以这样遥远的距离，接受了你的离别。以前你总说不要说再见，要说再战。我最终没有机会和你说一声再见。 我知道你不愿让我看着你离开，我也没勇气面对你的离开。 11 有无数个深夜，我问自己，我到底有没有爱过你？ 答案只有一个，我爱过。 只是那时，我在世俗的眼光里，不敢承认对你的感情。你是个玩咖，你有过很多女朋友，你看起来不靠谱。 我可以陪你翘班，却在那时没有陪你浪迹天涯，和世俗对抗的勇气。于是假装和你做朋友。 一切都是我不够勇敢。 你知道吗？有天，我梦到了你。醒来，我终于释怀了。 很开心在梦里见你一面，不知道我们还会以怎样的方式见面，希望你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好。 董光同学，我的人生里很荣幸有你，谢谢你一路的保护与陪伴。 其实我一直相信，我们只是生活在两个不同的平行空间。 从未分别，从未远离。 谨以此文献给最好的唯一的你。 征集素材，你有想讲的故事吗？亲情爱情婚姻都可以，加（zhuxiaoqian2021）直接留言讲故事。 作者 | 猪小浅，一个只写真实故事的老少女。在这里，你将看到百态人生。读猪小浅，相信爱。猪小浅 （ ID：zhuxiaoqian02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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