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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中介绍了13世纪，在君士坦丁堡被拉丁十字军攻占之后，东罗马帝国的拉斯卡利斯家族以尼西亚城为根据地控制了小亚细亚西部的拜占庭国土。他们通过军事外交手段与拉丁帝国周旋，不断发展壮大扩充地盘，最终于1261年重新夺回了旧都的历史。  1265年的东罗马帝国（粉）与周边形势 尼西亚帝国统治的拉斯卡利斯王朝经历了前三位皇帝的努力，帝国的版图不断向君堡扩张。1259年，尼西亚大将军米海尔·巴列奥略，利用即位的小皇帝约翰四世仅有九岁的机会攫取了权力。 两年后，米海尔率领尼西亚的拜占庭军队进入旧都，恢复了中断57年的拜占庭帝国正统秩序，史称米海尔八世（Michael VIII）。东罗马进入到最后一个王朝——巴列奥略王朝时代，而这个朝代的寿命也是帝国各王朝中最长的。 搜更多精彩内容 东罗马拜占庭帝国王朝史 夺权之路与初入君堡米海尔八世本是科穆宁家族的血脉，他的母亲是阿莱克修斯三世的孙女。因此，科穆宁王朝自1081年阿莱克修斯一世复辟后，其血脉几乎一直维持了在拜占庭的统治。原本出身贵族的米海尔本是尼西亚帝国雇佣军统领，后成为全军的统帅和帝国首席执政官，可谓权倾朝野。此外，米海尔在夺权的道路上还得到了热那亚共和国的帮助。 1259年，尼西亚军队在马其顿佩拉哥尼亚战役中击败了伊庇鲁斯与亚该亚联军，马其顿大部都被并入尼西亚版图，而亚该亚侯国将伯罗奔尼撒东南的摩里亚割让给尼西亚。  俄罗斯博物馆内的米海尔八世画像 1261年7月29日，米海尔手下的将领阿莱克修斯·斯特拉特戈普洛斯率军潜入并控制了君士坦丁堡，拉丁末代皇帝鲍德温二世丢下象征权力的宝剑遁逃。8月15日，米海尔才带着儿子进城庆祝，他宣布废除半个世纪以来的拉丁人习俗，并鼓励罗马人重新回到这里居住，此时的罗马帝都人口仅有3万5千人，不及第四次十字军东征前的十分之一（50万）。 入主君士坦丁堡的宝座后，米海尔八世为了巩固统治，不仅将自己的幼子安德洛尼卡册立为统治皇帝，还将前朝被篡权的小皇帝约翰四世的双眼戳瞎，他甚至没有资格进入君堡，被抛弃在尼西亚城的一家修道院内。  摩里亚地区米斯特拉斯的帝国之鹰标志，代表了拜占庭帝国巴列奥略王朝和家族，1263年由亚该亚割让 尽管米海尔试图掩盖这一消息，但没有不透风的墙，君堡牧首阿塞尼奥斯·奥雷亚诺斯得知后，宣布将皇帝开除出教会。直到六年后他将阿塞尼奥斯撤职，新的君堡牧首约瑟夫一世才恢复了米海尔八世的教籍。由于尼西亚帝国根基在小亚细亚西部，那里很多人仍是阿塞尼奥斯的支持者，皇帝的行为导致了帝国社会和地域之间的分裂，为后来突厥人在当地的渗透提供了绝佳的土壤。 由于自己登上皇位的过程并未光明正大，米海尔深知民间对自己的议论。他不光残害约翰四世的双眼，还命令史官将拉斯卡利斯王朝描绘成一个无足轻重的地方政权，为拜占庭恢复君士坦丁堡更多是他个人的功劳。 米海尔在夺取君堡后，希望缓和同修的关系，他派遣两名特使前往意大利参见教皇，然而抵达后拉丁人将其中一名特使“剥皮”，另一人则幸运脱逃。 征服马其顿并得到摩里亚后，米海尔派家族亲属在当地进行统治。尽管米海尔带领尼西亚人成功在欧洲站稳脚跟，但重新恢复的东罗马帝国已远非一个世纪前那般令四邻闻风丧胆，帝国在东西两个方向面临着多重外部势力的威胁。  米海尔八世时期创立的东罗马帝国旗帜 可是，米海尔八世从拉丁人夺回的君士坦丁堡已经几乎沦为废墟。早在1204年的时候，这里就被十字军和威尼斯人多次严重破坏，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许多稀世珍宝被拉丁人移至西欧。皇帝重新修缮了这座古都的里里外外，首先是著名的狄奥多西城墙和海墙，然后则是市内破败不堪的街道。海军则维修了君堡的港口。 另外，根据同热那亚的协议，米海尔将此前威尼斯人生活的加拉塔给予前者，让这里仍旧成为意大利人的殖民地。在1204年之前，君士坦丁堡随处可见拜占庭式艺术作品和建筑，皇帝在恢复这里后重新鼓励人们进行艺术创作，让君堡恢复文化生机。 在尼西亚帝国时期，虽然皇室一直以东罗马帝国正统自居，不过帝国官方和君堡流亡牧首经常以“希腊帝国”和“希腊人”自称。在尼西亚军队入主君士坦丁堡后，这种情况又逐渐消失。巴列奥略王朝的统治者开始重新以“罗马”和“罗马人”作为官方表述。 东地中海的外交高手巴列奥略王朝此时的国际环境，特别是东方战线，正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众所周知，在曼齐克特战役之后罗马人就丧失了小亚细亚大部分的土地，塞尔柱突厥人在短时间内完成了对安纳托利亚的渗透。虽然科穆宁王朝时期，拜占庭恢复了小亚细亚半岛三个海岸的统治，但由于缺少纵深，沿海的城市仍不断遭到突厥人侵扰。  1243年，蒙古军队在临近塞巴斯蒂亚（今锡瓦斯）的本都山区击溃了罗姆苏丹国 第四次十字军东征将拜占庭帝国肢解后，尼西亚帝国控制了小亚细亚西部的部分土地，并且与突厥人政权罗姆苏丹国维持着相对和睦的关系。但13世纪初蒙古人的崛起，改变了整个亚洲的格局，小亚细亚也受到了蒙古帝国扩张和西征的影响。 1231年，成吉思汗的继承人窝阔台派大将军绰儿马罕灭亡了中亚强国花剌子模，后者称为蒙古军队在伊朗的最高指挥官。同年，伊朗高原大部也被蒙古人控制。此后用了不到十年，蒙古军队将亚美尼亚和格鲁吉亚征服，绰儿马罕的继任者拜住继续向西，1243年他们在本都山区击溃罗姆苏丹国军队，让后者与罗马人的特雷比松帝国成为附庸。  伊儿汗国开国君主旭烈兀画像 1251年，蒙哥继任蒙古大汗，次年派遣自己兄弟旭烈兀统帅帝国近五分之一的部队，向西征讨穆斯林世界。1258年，旭烈兀领兵攻克了阿拔斯王朝繁华的首都巴格达，杀死末代哈里发，并在这里进行了惨绝人寰的屠城。第二年，阿尤布王朝首都大马士革也落入旭烈兀手中。 就在这年，蒙哥在征服南宋途中于四川钓鱼城殒命，蒙古帝国内部的忽必烈与阿里不哥为大汗之位争夺内讧。身处西亚的旭烈兀选择支持忽必烈并班师回朝，但留守叙利亚的怯的不花被埃及的马木留克人击败并战死，蒙古帝国第三次西征受阻结束。  伊儿汗国最大版图，包括了小亚细亚的仆从国罗姆苏丹国与特雷比松帝国 忽必烈日后在得到大汗宝座后将西亚事实上给予旭烈兀。以波斯为中心建立起了伊儿汗国。蒙古人在西亚的空前征服让欧洲为之震动，刚刚收复旧都的东罗马帝国和西欧拉丁人都派使者向旭烈兀示好，最终蒙古人选择与罗马人组成“拜占庭-蒙古联盟”。 蒙古帝国分裂后，位于西部的伊儿汗国和金帐汗国并未因为同为蒙古政权而和谐相处，反而经常相互征伐。此时处于军事弱势的米海尔八世努力维护着与两个蒙古政权的关系，用金钱甚至联姻（将自己两个私生女分别嫁给伊儿和金帐可汗）的方式与蒙古人交好。蒙古人对基督教并不反感，甚至少数统治者还是基督教的成员。 旭烈兀在1265年去世，他的长子兼继承人阿巴哈在两年后收到了罗马教皇克莱芒四世的来信，希望他与岳父米海尔八世一起协助拉丁人进行第八次十字军东征。米海尔还与金帐汗国有着频繁的贸易往来，并向对方借兵协助抵抗保加利亚人的入侵。 西线威胁与教会合并之乱 教宗克莱芒四世（左） 在西线，虽然帝国从拉丁人手里夺回了君堡，但米海尔八世不久就开始不断与教皇克莱芒四世接触，修复两边的关系。米海尔本意是希望避免十字军再次攻击君堡，然而他的政策却导致了国内的不满。但这种强扭的关系招致了人民和贵族的反对，显然来西欧带给东帝国的伤害深深刺痛了罗马人。 特别是与拜占庭争斗了数个世纪的西西里王国，虽然如今西西里的统治者不再是诺曼人，但来自法国的安茹王朝，她的领导者安茹的查理一世仍视拜占庭为敌人和猎物。查理与教宗结盟，并帮助后者灭亡了神圣罗马帝国霍亨斯陶芬王朝在意大利的势力。后他将势力伸向巴尔干，还成为耶路撒冷王国的继承人。1267年，查理与拉丁帝国流亡的鲍德温二世和亚该亚侯爵威廉二世签署联盟条约，以共同谋划夺回君堡。  安茹的查理一世雕像 在教皇的协调下，米海尔不得不同十字军国家联盟。为了夺回希腊半岛的土地，他还与亚该亚侯国在巴尔干联手行动。但安茹的查理一世势力庞大，他的哥哥正是法王路易九世，拜占庭即便恢复君堡，但战斗力相比并没有优势。可1268年，教宗的突然离世，让查理对君堡的野心越来越藏不住。 米海尔八世遣使者前往说服了路易九世，而后者对于圣地的渴望也要大过重夺已经破败的君堡。1270年，路易前往突尼斯组织了十字军，并命令弟弟查理一世一同前往圣地。但法王突然去世，查理接手了这支部队。他立即决定围攻东帝国首都，但幸运的是地中海的风暴摧毁了这次行动，连希腊现代历史学家迪诺·约翰·扬纳科普洛斯都表示“是圣母玛利亚挽救了拜占庭的希腊人”。 新的教宗格里高利十世对米海尔就没有克莱芒四世那般友善了。米海尔试图维系同天主教和拉丁人的联盟关系，并且将反对自己的君堡牧首罢免更换，后来联盟虽然勉强存在，但双方的关系已经路人皆知。  里昂的圣约翰教堂 1274年6月24日，基督教第二次在法国里昂举行的会议上，拜占庭皇帝派人签署了东西教会合并的同意方案。虽然格里高利十世支持了对突厥人的十字军东征，但这些计划仅限于纸上谈兵。米海尔更多获得了西方对其东罗马皇帝合法性的支持，这让安茹的查理一世难以动手。 里昂的消息传到帝国后，社会为之震动，帝国的百姓特别是来自于原尼西亚帝国小亚细亚的居民，对米海尔八世的做法强烈不满。米海尔的妹妹欧洛基娅还领导了一场叛乱。起初皇帝对于百姓的看对相对宽容，但后来局势让他不得不采用高压手段。 这场东西教会合并的闹剧最终不欢而散：名义上虽然双方重归于好，但在民间和地方却遭到了希腊正教徒的强烈反对。伊庇鲁斯的尼基弗鲁斯一世和他在色萨利的兄弟约翰一世公开批判米海尔八世，将其和君堡牧首定位异教徒。作为回应，米海尔方面则在圣索菲亚教堂向他们诅咒。  今日阿尔巴尼培拉特的圣特里尼蒂教堂，13世纪修建于拜占庭帝国时期 1280年，安茹的查理一世派军横渡亚得里亚海，围困攻占了拜占庭西部重镇培拉特（今属阿尔巴尼亚）。第二年春，东帝国的大将米海尔·塔尔查内奥特斯领兵将拉丁人逐出。此外，新上任的教宗马丁四世迫于安茹的查理的淫威将米海尔八世开除教籍。 10月，查理一世领兵再次入侵拜占庭领土，这次他召集了威尼斯、匈牙利、保加利亚、塞尔维亚以及反对米海尔的伊庇鲁斯希腊人，兵力规模远超过拜占庭军队。米海尔寻求并获得了埃及马木留克人和南俄金帐汗国的支持，此外，阿拉贡王国的彼得三世也是安茹的查理的死对头。 描绘1282年西西里暴动的作品（1846） 还没等查理的部队开赴君堡，他的后院就先着了火。1282年复活节当日，西西里岛的居民由于不满查理将首都从巴勒莫迁往那不勒斯，以及对岛上百姓的政策歧视，发动了反对查理的暴动，13000名法兰克人被杀。 很快，阿拉贡的彼得三世趁虚而入占领巴勒莫，而米海尔八世很可能接触并帮助了西西里的起义者。 描绘安茹的查理一世之死的作品，令拜占庭西部威胁得以解除 1285年1月，筹划夺回西西里岛的查理一世因病去世。西西里王国安茹王朝对东罗马的庞大入侵计划就此告终。 突厥人祸根贻害后世米海尔八世成功收复君堡源于尼西亚帝国长年的积累，然而，他在拥有旧都后却将尼西亚甚至整个小亚细亚遗忘。由于帝国同塞尔柱突厥人的和约关系，他并不担心对方对西安纳托利亚的渗透。在罗姆苏丹国沦为蒙古人的附庸后，拜占庭-蒙古同盟关系让米海尔对东方更加放心。 逐渐控制整个小亚细亚的塞尔柱突厥人 于是，米海尔将尼西亚的大部分军队调集到欧洲巴尔干，并参与到对保加利亚、伊庇鲁斯和亚该亚侯国的扩张冲突中。小亚细亚的空虚给了突厥人可趁之机，他们不断越过并不分明的边界前往东帝国境内。在帝国因为教会合并引发社会冲突后，小亚细亚的百姓离心力更加强烈，这加速了突厥人的成功。 1269年，米海尔曾经派遣自己的兄弟约翰·巴列奥略前往西小亚细亚南部门德河流域扫荡突厥人，然而拜占庭的部队来之前他们就已撤退到高原。在约翰部队返回后，突厥人卷土重来继续控制这块亚洲难得的谷地。 1278年，东帝国在门德河流域的再一次大规模军事行动再次无功而返。塞尔柱突厥人永久性占领了重镇门德河畔的安条克。四年后，临近安条克的两座要塞尼萨与特拉琉斯也永远离开了东罗马人。 小亚细亚南部的尼萨古城图书馆遗迹 1282年底，米海尔八世在加利波利半岛走完了他59年的生命尽头。在他去世前，小亚细亚的突厥人早已越界，几乎抵达爱琴海岸。因为蒙古人的原因，巴列奥略王朝建立初期本有机会压制东方突厥人，但是米海尔过分专注欧洲事务使得亚洲的领土遭到渗透。 米海尔八世难去帝国糟粕米海尔八世恢复了帝国在君士坦丁堡和希腊地区的部分领土，让东罗马帝国从法理上回归正轨。然而，他却没能修正帝国过往近千年来的种种弊端。 以他上位为例，这种权臣谋朝篡位的戏码在拜占庭历史上已经重演了无数次，帝国百姓们并不看重皇帝有没有世袭的资格，皇帝随时面临着政敌甚至自己至亲的威胁。为了巩固自己和家族的统治，米海尔八世不得不清除掉拉斯卡利斯家族的血脉，还通过捐款和联姻让其他贵族站在自己一边。 米海尔八世发行的金币 可是钱不够国库有限，帝国经济又因为长期的战乱无法恢复，而且因为将帝国的贸易特权转移给了热那亚人，本有机会累积的财富再度旁落。于是米海尔就想到了超发货币，从百姓手里夺走财富的伎俩。这种超发从米海尔八世时，一直持续到14世纪帝国深度沉沦，拜占庭经济不可逆地走向崩盘。 而且，米海尔对于东正教会的干涉甚至超越了他的先辈们。为了达到稳定统治，安抚西方拉丁人的目的，他主导的东西教会合并，受到了拜占庭国民的强烈反对，因此衍生的宗教迫害与社会矛盾层出不穷。这种官方层面的合并最终也未能弥合双方长期的积怨。 加之过分将注意力聚焦在巴尔干事务，让小亚细亚的尼西亚本部被塞尔柱突厥人渗透。在米海尔去世前，亚洲的领土已经严重受到威胁。随着安纳托利亚领土的不断丧失，东罗马帝国逐渐退出了亚洲，势力进一步削弱，为后世奥斯曼人的崛起提供了绝佳的温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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