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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花瓣 一、三十五岁的薇薇 有一段时间没看到薇薇，薇薇三十五岁了，又黑又瘦，黑瘦得很柴很柴，很柴的薇薇，其实五官是精致的，能看出来当年是一位美人。 经常有人在我这里投诉薇薇，你们怎么管理的？怎么会有这种疯女人跑进我们小区？估计薇薇又惹事了，不是把小孩推到，就是又到哪家门口把人家的鞋子扔掉，或是在电梯里又骂人了，薇薇一般骂的都是漂亮的女人，要是哪位年轻漂亮的姑娘和她同乘一部电梯的话，肯定倒霉，薇薇会又吐痰又骂：妖精。 薇薇并不是神经病或是什么疯女人，但薇薇会在大热天里披着一件貂皮大衣，里面穿着蕾丝睡裙，在小区的中庭沾花惹草，不然就跑到各个岗亭去找保安员要一两根烟抽，这确实像疯子。但薇薇就是这个中高档小区的业主。薇薇不只让小区的物业很头疼，整个社区的工作人员、片区民警都很无奈。 房子是薇薇的爸爸买的，当年买的时候，薇薇在台湾，据说房子是给薇薇当嫁妆的，只有两房一厅。 薇薇这套房子刚开始的时候住着挺多人，爸爸妈妈弟弟弟媳，还有薇薇的儿子。十年前，她儿子八岁。 两年后，薇薇回来了，那时候薇薇也还是二十大几的女人，身材很好，两颗波波很挺很诱人，本来五官就精致，其时气色也好，人一红嫩，就显得格外漂亮。 刚回来的薇薇没啥事，有时就会过来找闲聊，来的时候经常会教我们那一帮小女孩要怎样保持身材要吃什么才能丰胸，说着说着，就把她的经历讲给我听。 二、十七岁的薇薇 薇薇从台湾回来的时候二十七岁，儿子十岁。我本来就觉得奇怪，看起来还像未出阁的闺女，哪来的这么大的儿子？ 薇薇说：我十七岁那年，爱上了一位男孩，男孩的父母反对我们在一起，让男孩去当兵，远走他乡了。 薇薇说起男孩，并没有任何怨恨，一脸的甜蜜。我能想象那时候的薇薇是怎样的一种单纯和干净，十七岁花季，初恋，把自己的一切给了那男孩，并憧憬着未来。 但一切美好戛然而止，薇薇怀孕了，辍学了，被抛弃了，生下了儿子。 找不到男孩的薇薇，把儿子带回了娘家。从此混迹于大千社会。 薇薇父母在菜市场卖干料，起早贪黑，无暇顾及薇薇和弟弟。薇薇混上社会以后，弟弟也走上了这条路。 三年后，薇薇随所谓的姐妹到了台湾，进入了黑社会，尝尽各种酸甜苦辣和屈辱，五年后回来。 三、薇薇的家庭 薇薇那个两室一厅的地方，住着一大家子的人，客厅饭厅都睡人。薇薇和弟弟经常出入夜场、酒店等地方，弟弟以讨债为生，而薇薇具体做什么，我并不想知道。 薇薇的爸爸妈妈没什么文化，在菜市场混饭吃，靠的是一身的匪气，两人都是大喉咙，急脾气。所以，在那套小房间里，经常分成两派，动刀动枪常有的事，有一段时间，110经常出警，120经常接诊，不是这人被砍伤了，就是那人要上吊了。 弟弟更是因为打架经常被请进局子，弟媳是一任一任地换，有个侄子，侄子的妈我也不知道是哪一位。 紧挨的邻居是一对高素质的海归夫妇，住了两三年，摇摇头，低价出售，搬走了。 四、二十七岁的薇薇 薇薇从台湾回来后，倒想认真地生活。有一天，她高兴地告诉我：姐，我要结婚了。 那男孩子看着是正经 人家的孩子，我很替她高兴，每次看他俩有说有笑地进进出出，我心想，这女孩总算熬出头了。 但有些事情，还未等你祝福，就结束了。 这一段感情结束以后，我有五年没看到薇薇。 薇薇不在的时候，她家发生了一些变化。 爸妈离婚了，妈妈走了，弟弟几进几出局子。 她爸爸带着一位孙子、一位外孙，早上五点到菜市场开市，七点回来载两位孙子上学，再到菜市场，中午再接孙子回来，煮饭洗衣...... 这位长得有点匪气，老是大声囔囔的老男人，累死累活，身上永远有一股厨房的油烟味。 薇薇的儿子长得像她，很帅，小小年纪就能看出那种帅骨，但腼腆内向，显然很自卑。有一次，薇薇的儿子走过一辆奔驰车时，男孩子到底顽皮，就顺手把奔驰车的车标给拽坏了。 监控一查是他搞坏的，找到他爷爷，这位老男人还很护犊，骂骂咧咧地，说要是冤枉他孙子他就砸了奔驰车，一方面还安慰他孙子说，别怕，爷爷有钱。 我不知道要怎样评价这老男人的护犊行为，没文化真的很可怕，薇薇儿子在如此家庭中长大，他的未来走向令人堪忧。 五、三十二岁的薇薇 再见薇薇时，薇薇已经多次进出戒毒所，这次回来大着肚子，还拉着一位女儿，刚三岁的女儿，眼睛大大的，头发微卷，很是灵动。但薇薇明显颓废，人瘦得不成样，全身都是骨头，只有那个肚子特别明显。 薇薇的举动变得很怪异，再也不和我讲话，不再叫我姐，我想靠近时，她只是眼尾扫一下我，便当陌生人走过。 薇薇经常带着女儿到处乱窜，到天台屋面去晒太阳，把人家晾晒的被单全扯掉，到各个楼层游逛，把人家门口的鞋子都扔到垃圾桶，还经常拉着女儿坐在人家门口发呆，吓得人不敢回家。 我接到投诉，一直希望大家能谅解，因为她生病了。但谁又能理解呢？经常都是咒骂，我揪心地疼。 薇薇的女儿实在天真无邪，哥哥放学了会带着妹妹下来中庭玩，看着这对兄妹，我竟莫名地心酸，帅气的哥哥不爱讲话，漂亮的妹妹叽叽喳喳，妹妹依赖的神情，哥哥宠溺地看着。 社区工作人员经常往她家跑，第三胎呀，明显违反计划生育，找不到爹，谁是谁的爹呀，三个孩子只有娘没有爹，还不同爹。 他们一直在做薇薇的思想工作，吸毒怀的孕，肯定畸形，已经有俩孩了，这个不能要。 薇薇不为所动，每天依然挺着肚子带着女儿到处逛荡，抽烟喝可乐吃冰棒，偶尔再来一瓶冰镇啤酒，所有孕妇的禁忌薇薇都不以为然。 社区工作人员非常无奈，待到生产，他们又紧张起来，一伙人赶到医院，神奇的是，薇薇没有生怪胎，她生的三胎都很正常都很漂亮。这时候，动员起老父亲，把这第三胎送人，爸爸也觉得养不起，就答应了。 在医院，据说闹得非常凶，因为薇薇不让抱走孩子。回家后，社区一伙人又赶了过来，爸爸连同亲戚五十都来和薇薇抢孩子。这是我看到他们家最后一次报警，是薇薇报的警。 满月后，孩子还是被送走了。薇薇和爸爸的感情很深，她听爸爸的。这老男人有一次说，薇薇每次被强制戒毒，过一段时间，就会打电话给他：爸爸，我想回家。眼泪滴下来的时候，这老男人就受不了，他说：能怎么办呢？她是我女儿。 邻里邻居的都怕这位有点凶悍的老男人，可当他和我说起女儿和孙子的时候，我竟觉得他万分可怜。 六、薇薇回来了 这以后，薇薇消失了。弟弟一样的几进几出局子，每次出来都有一帮小罗喽跟随。楼上楼下都害怕这家人。 爸爸一人带着三个孙子，每天忙进忙出，很是劳累，直到年前。 老家拆迁分了两套房子，爸爸带着三个孙子搬走了，这里只留下进出局子相当自由的弟弟。 年后，说是这房子要卖掉，买家都找好了，价格也谈妥了，手续办得差不多了，东西也都搬走了。 几天后，薇薇回来了。这一家子的举动，无人猜得透，再怎样怪异都不奇怪。而这一次，这套房子只有薇薇一人住。我想起薇薇一家人刚搬来的时候，说这套房是给薇薇的嫁妆。 薇薇想守住这份嫁妆，但薇薇还能把自己嫁掉吗？ 这次回来，薇薇变化更大，人又干又柴，脸色黑得找不到往昔的美丽，宽宽大大的衣服空空旷旷地套在她身上，她经常就坐在楼栋大门前的台阶上，吸着烟吐着气。 烟瘾起来的时候，没钱买烟，就到处要，要不到就骂，没钱买东西的时候，就到小店去佘，被小店老板娘骂走了好几回。在这个中高档小区里，人人高傲，都觉得与这种人为邻很羞耻。 七、只要还活着，谁也没有权利说什么 我每每在向人解释要理解她这种怪异行为的时候，就会想起十七岁的她，十七岁那年，要是那男孩没有抛弃她，那她现在会怎样？幸福吗？ 我会想起二十岁的她，没有远走他乡，没有在台湾受尽屈辱，那么现在的她会幸福吗？ 我会想起二十七岁的她，如果那一年的那一位男孩接纳了她，那么她现在又会怎样？幸福吗？ 我会想起三十二岁的她，如果她的第三个孩子没有被抱走，那么拥有三个孩子的她又会觉得幸福吗？ 显然她养不起这三个孩子，因为她都自顾不暇，她的身体弱得如一片薄纸，一戳即破。 我不知道她十七岁初恋的美好向几人谈起过，我觉得她是有自尊的，她感到幸福的时候可以向我倾诉，而当她如此卑微时，却拒绝我靠近。 最近一次，到我的办公室借电话，如陌生人一般的客气，穿着睡衣，捂着肚子打电话给爸爸：爸爸，我肚子疼得要死，你下午能不能带我上医院吗？ 我听到了一位三十五岁女人的无助和小女孩的娇嗲，这位走入歧途的女人，渴望幸福的女人，却从未长大。 三十五岁的薇薇，活得真的很卑微，形容枯槁，遭人嫌弃，在这个繁华盛世里，谁也没办法把她和那些同年龄的、蹬着高跟鞋的、趾高气昂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那一通电话以后，薇薇在我视线里又消失了。 我在担心着这位女人，但也只能在心里，我心想无论如何，薇薇你只要活着，活着，谁也没有权利说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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