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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老炮儿》，说两句。 我小时候，想做个游侠，老爸送我去武校习武，练拳，我去的第一个夜里，大通铺的宿舍里住了八十几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迎接我的仪式是用手指头戳床板子给我看，一戳一个洞，练得是一指禅。每一块床板上都是大大小小的洞，用手指戳出来的。我当即觉得牛逼，戳床板子是个发泄剩余精力的好办法。 第二天一大早，被喊起来“跑山”，我问什么是跑山，班长告诉我，跑山就是围着山跑，锻炼耐力。大冬天，小伙子们只穿着单薄的校服，一个连一个跑得热情腾腾，像一个一个刚出锅的包子。我吐了两次，感觉把陈年的积蓄都吐出来。 上了练武场，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踹倒在地，理由是要想练拳，先要挨打。 中午吃饭，跟喂猪一样，一群人围着一个塑料桶，蹲着吃，抢晚了馒头都抢不到，调料包都是奢侈品。晚上娱乐活动是集体在操场上看邵氏的武打片，一个一个冻得跟孙子似的，鼻涕都结了冰，挂在上面，明晃晃的泛着光。 武校里，女孩是稀缺动物，仅有的女孩又喜欢打人，打起人来，比男人还狠。也不打扮，和男生一样，穿着脏兮兮的校服，脸上大多有冻伤。 待了21天，我实在受不了了，不想做游侠了，我连夜翻墙，打算自己跑到车站，坐车回家，结果被班主任带着十几个学生抬回来。我成了建校以来唯一一个爬墙逃跑的学生，惊动了校长。 校长叫来我爸，我跟我爸说，我受不了了，我爸带我回去的路上没跟我说话，我也很没脸，但从此放弃了做游侠的梦想。如果在武校待个三五年，我成不了作家，肯定能成为一个武行。 青春期，上了高中，军训第一天就遇到了一个喜欢的女孩，女孩叫姚静，笑起来有虎牙和酒窝，身上有女孩子独有的香气，刷新了我对女孩的认识。 追了半年，终于拉了她的手，自己还没舍得进一步对她下手，她就告诉我，晚上有个胖子尾随她。但是男人在姑娘面前哪能折了锐气，我拍着胸脯让姚静放心，我教训他。纠结了一帮兄弟，在篮球场找到胖子，打了人生第一场群架。我不懂打架技巧，全靠血气方刚，打完了才发现手上扯掉了一块肉，血肉模糊，却一点都没觉得疼。姚静气呼呼地跑过来，围巾跑掉了也不捡，拉着我，气得脸蛋儿通红，问来问去都只有一句话，你干嘛，你干嘛啊你。姚静看到我手破了，也不管脏不脏，扯过来就吸伤口上的血，疼得我呲牙咧嘴。胖子吃了亏，不肯善罢甘休，又纠结了一批人，趁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围着我打。我想起来朋友教给我一个被围殴的秘诀，那就是按着一个人打，往死里打。我死死地掐住胖子的脖子，他脖子上的肉可真他妈多，我两只手都掐不住。 直到路过的级部主任把我拉开。 级部主任扣了我和胖子，天天让我们写检查，我和胖子说好，谁都不许提是因为姚静。我和胖子罚站三天，姚静天天去给我送可乐，胖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心里乐开了花。 这段往事，也许只有我一个人还记得，每一个细节都在我的记忆里，被放大，还自带了光环，闪耀着我少年时候的混不吝。去年姚静结婚，我在北京写剧本，远远地送上祝福，心里又想起这段往事，想起了我那逝去的少年时光。男人心里都有一个江湖，江湖事，江湖了，江湖上有传说，有奇人，有一股不服输的心气儿。男人都曾经梦想着成为江湖上的一个传说，吸引三十年之后的十八岁姑娘。 男人心里都有一个姑娘，你疼惜她，她崇拜你，你为了她打过群架，被叫了家长，青春期里做过的每一个春梦，她都是女主角。她为了你，成绩下滑过，反抗过爸妈，带着你去菜市场买过猪肉，去她家里做过饭，让你解开她的衣扣，给你打开一个新世界的门，门后面的世界，人们习惯称之为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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