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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参加同学会

 僰俗 2020-10-13

作者:时过晌午   

首先是我拙,才无那令人翘首的嗜好。

想来同学聚会应该很惬意:一帮久违的同学,虽说额头眼角都生了些折子,脸上颈上添了些赘肉,见面照样嘻哈打笑,分外亲热。

相互翻看些以前的旧照片,满心喜欢地摆拍些装萌卖乖的照片,再聊点感兴趣的新老话题。然后把年事已高的老师们扶上面朝大门的正座,其余便随喜功德,就椅坐下,静听先生们校园之外的溢美之词。

说到精彩处,掌声一片,端起酒杯时,一派祝福…

然后三三两两东拼一句西凑一句,扯以前谈眼下,责公子嗔丫头,或引以为傲或恨铁不钢,虽婆婆妈妈却掏心镂肺。

但想象归想象,事情总不象我们预先设想的那样单纯。

我自小不爱凑热闹,抓革命促生产那阵,社会乱,父母工作忙,没时间管我们兄妹仨,统统送綦江农村老家读书。

农村那教学,一个学校两个班,同班同学年龄相差五六岁。

上课的时候,有些同学一边心不在焉听课,一边在火蔸上为弟妹烤尿布。嘴上掛鼻涕,背上背弟弟,放学未流尿,就算大胜利。这就是当时当地学生的主业。

数语音体一个老师教,老实讲,几年下来除学会了几支歌,学会了篮球场上漂亮的“三大步”外,只得了个平安之身。

因此,回城以后多少有些农转非的自卑,自然不爱扎堆。同学聚会那肯定是避之不及了。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先是大学同学相邀,继而是技校同学,高中同学,后来小学同学也组织聚会。

什么周年聚、升迁聚、生日聚、团年聚、子女婚庆聚、新屋暖房聚、老人登仙聚,甚至本人再婚聚等等,名目繁多,花样百出。


这么多斑斓的聚会,二十多年我只去过两次。

第一次是小学同学聚会,近半个世纪的变化,同学原来的那张张嫩脸有的返祖了,有的变异了,有的转基因了,个个都成了变形金刚,哪里还记得当初的雏样。

至于姓甚名谁,只有天知地知,问,又怕失礼,不问吧又太囫囵,只能是默默无语两眼看,耳边响起读书声。

一番嗯嗯啊啊的应合,互相给足了面子,一阵碗筷声之后便起身道别,各奔东西,都觉得无趣,从此再无联系。

大学里学的是管理,毕业后同学心里多少有些底气,也赶上了时运,所以大都混得还算将就,部分人还纱帽盖顶,某董某总的倒有几个,主任科长之类的虾兵蟹将也还不少。

最热衷于聚会的其实也是这帮头面人物。

在大江南北同学会热潮接近尾声的时候,我推辞不过,终于参加了一次大学同学聚会,不过此时已经时过境迁,再没有往日的繁荣。

有的乌纱被新老交潜了,有的年龄达标被遣回,研究孙在读,但他们的话筒情结依然未了。

还有的官场犯事进了局子,估计这辈子再难谋面。

最得意的是班上学习成绩最差的一个男同学,姓杨,个子不高,精瘦泛黑,模样有点象美国的奥巴马。

据说他父亲以前给集团公司分管人事劳资的副总一起下乡一起吃住,回城后曾经又做过一墙之隔的邻居,自然是块向上攀登的绝好跳板。

记得聚会这天下午,天气有点热,我们早早来到会场,互致礼议,之后寒喧,然后有意无意唠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一直等到华灯初上,这位杨同学才拎着一个硕大的包,匆匆进入聚会包房。

这阵势,倒象为他举办的一场欢迎会。

拱手致歉,逐个握手问安。并一再解释与集团公司某总谈事,怠慢了大家。

他说那个总不是早已下野并赋闲在家吗?还有什么军机要事可谈?我不说破,我静观其变。

忽然间发现坐在角落的我,当胸就是一拳,问我这些年不参加聚会,死哪去了。

未等我回话,他已转身宣布,今天吃饭唱歌的费用仍在以前会费余额里列支,不足部分再行AA。

然后又招呼几个组织者小声嘀咕,不时朝我这边比划,估计我的问题比较棘手。

看他统领全局的样子,估计应该是同学会推举的会长。想不到以前并不惹目的他成长得不错,由衷感到钦佩。

“都是同学,我不能白吃”,我终于按捺不住站了起来。

他象找到了救星,再次扑迎过来,捏了捏住我的手,然后使劲左右摇晃起来,显露出紧张过后的彻底放松。

他的肢体语言明摆着:我这人不仅懂事,而且深明大义,解人忧急人难。

终于,晃动的酒杯把聚会带入了高潮,组织者轮番讲话频频举杯,但那些套话僵硬古板,应该给人民币一样,全国通用,反正我是一句也没有记住。

酒过三巡饭到一半,饭局起了变化,开始是大家互留电话互加微信,串来串去,感觉轻松活泼了许多。

我也入流加了些同学的微信,想不到的是,这个具有领导模样的杨同学,居然把洋房前面停一辆路虎作为头像,用洋房豪车表明自己非同一般的身份。

刚刚在我心里树起的光辉形象顿时土崩瓦解,打了不小的折扣。

一些女同学也趁势活跃起来,做保险的,卖化妆品的,塑身减肥的,资料在饭桌上交叉传递,包房俨然成了工作繁忙的写字间。

推销者在桌边转来转去耐心讲解,同学间忆往叙今的雅兴荡然无存。

两个做塑身减肥的女同学很随意地挤到我身边。一边一个,天热衣单,荷枪实弹,众目睽睽,我是左右动弹不得。

这个时候如果她们的老板推门进来,她们是在敬业,收获的是业绩,如果公安进来,我是在造孽,获得的也是劣迹。

推销就推销吧,本来称呼某同学就很合适,偏要喊刘哥,很社会。年过半百,脸上皱纹一大把,还嗲声奶气。敏感的肉麻,胃不好的作呕。

那副德性,丝毫不象分别几十年的异性同学,倒象久别重逢的婚外情人。

生活的确很现实,但这帮同学的状况,都不是为五斗米折腰之人。即便耍得无聊找个事混,也不该在这个圈子里现眼。

塑身的内容很低级,宣传的手法更垃圾,不外乎就是:你的老婆啥模样,肚囊腮帮胖不胖,只减腰杆不减胸,留下肥殿好上炕。

不是道德上的庸,而是人格上的俗。

来时的端庄,瞬间灰飞烟灭,聚会顿时充满了浓重的商业氛围。

至此,我想起了歌手苏芮的一段歌词:谁能告诉我,谁能告诉我,是我们改变了世界,还是世界改变了我和你。

既然我拙,我就索性抱朴守拙。

我面朝黄土,举起右拳,我庄严宣誓:今后,我不参加同学会!

作者简介时过晌午,原名:刘林,重庆渝北区人,祖籍綦江区郭扶高庙李家坪,曾用笔名:寒星冷月、悟道修行。从事过技术工作、宣传干事、企报编辑、企业秘书、职能部门科长、部长、物资部书记、工程项目部书记等工作。重庆市政研会会员、重庆市摄影艺术家协会会员。学文三十余年,偶有小文、摄影图片散见市级报纸诗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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