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两任郡王无子，爵位能否延续？看明武宗朱厚照和文官的较劲

前言：明朝从宣宗朱瞻基开始，文官们在朝堂上的话语权越来越大。少年天子英宗朱祁镇继位后，以杨士奇、杨荣、杨溥为代表的文官们更是独揽朝政。英宗亲政之后为了打破垄断，重用太监王振，结果在'土木堡之变'中背上骂名。此后宪宗朱见深继位，为了抑制文官，甚至还设立了西厂，当然也是逃不掉被炮轰的结局。到了孝宗朱祐樘登基，文官们无人监管，可谓是如鱼得水。在明世宗嘉靖六年翰林院侍讲学士霍韬的题本之中，就有对'三杨'及李东阳、杨廷和等人的严厉批评：

且言自杨荣、杨士奇、杨溥及李东阳、杨廷和颛权植党，笼络翰林为属官，中书为门吏。故翰林迁擢不关吏部，而中书至有夤缘进秩六卿及支一品俸者。臣尝建议为翰林官迁擢去留尽属吏部，庶不阴倚内阁为腹心，内阁大臣不阴结翰林为朋比。—《明世宗实录卷八十》

在明朝历史上最飞扬跳脱的皇帝武宗朱厚照继位之后，迅速地与文官集团们陷入激烈的矛盾之中。武宗还是学他祖父宪宗的老办法，重用宦官牵制文官。但没想到的是天子和朝臣的矛盾，竟然便宜了原本要被除国的秦藩保安国这一支宗室，使得他们的富贵又平白多延续了好几十年。

明武宗朱厚照画像

保安国艰难的子嗣传承

首封保安王朱尚煜，是秦愍王朱樉的第三子，明太祖朱元璋第二十二孙。生于洪武十八年（公元1385年）10月18日，永乐元年（公元1403年）2月18日，19岁的朱尚煜被封为保安王，饶州致仕千户陈壐的孙女陈氏被册为保安王妃。

永乐八年（公元1410年）正月22日，保安王朱尚煜英年早逝，年仅26岁，谥怀僖。保安怀僖王去世之时尚无子嗣，只有妾室赵氏怀有身孕。好在此后赵氏为朱尚煜产下一位遗腹子，取名朱志坰，这才使得保安国的香火不至断绝。永乐十九年（公元1421年）7月13日，12岁的朱志坰袭封保安王。

癸酉，命故保安怀僖王庶长子志坰袭封保安王，以无嫡子故也。—《明太宗实录卷二百三十九》

宣德二年（公元1427年），西安右护卫指挥佥事何忠的女儿何氏被册为保安王妃。朱志坰比他老爹强一些，共有三个儿子，其中王妃何氏一人就生了俩。嫡长子朱公錥、嫡次子朱公鋉、庶第三子朱公镀。

明代郡王冕服

正统元年（公元1436年）4月25日，第二任保安王朱志坰去世，年仅27岁，谥曰悼顺。郡王去世之后，禄米按例应停支。其长子朱公錥虽然年幼，但维护自身利益的时候毫不含糊，毅然向朝廷请求支给。最终英宗同意先给一半，等袭封之后再足额支取。

庚子，秦府保安王志坰薨，禄米住支，长子公錥以请。上特命与五百石，米、钞兼支，俟封后给与全禄。有司以未受册封，例不先给。—《明英宗实录卷五十二》

但是到了正统十一年（公元1446年）正式册封保安王的时候，袭封的却不是这位长子朱公錥，而是12岁的嫡次子朱公鋉。看来这位长子的身体还不如他的父亲和祖父，没等熬到袭封年龄就不幸去世。

壬辰，遣驸马都尉井源等为正使，给事中姚夔等为副使。持节册封保安悼顺王嫡次子公鋉，为保安王。—《明英宗实录卷一百四十一》

景泰二年（公元1451年），西安卫指挥佥事陈憼的女儿陈氏被册为保安王妃。陈氏为朱公鋉育有嫡长子朱诚潢。相比较乃祖保安怀僖王和乃父保安悼顺王，朱公鋉于成化十一年（公元1475年）9月4日去世，享年41岁，谥曰庄简，寿命算是长的。

成化十四年（公元1475年）9月6日，17岁的朱诚潢袭封保安王，夫人何氏进封保安王妃。保安王这一支的寿命都不长，朱诚潢的三叔镇国将军朱公镀此时早已去世。而到了成化十六年，朱公镀留下的两个儿子辅国将军朱诚滽和朱诚滁也相继去世，朱诚潢不得已为叔母樊氏请求朝廷每年拨给养赡米一百石。

顺便再提一句保安王家族基因，朱诚潢的妹妹上洛县主本已定了亲事，结果未及婚期而卒。弘治八年（公元1495年）7月1日，第四任保安王朱诚潢去世，享年34岁，谥曰荣穆。保安荣穆王去世之后，再次碰到了儿子太小无法袭封的困境。朱诚潢只有一个庶长子，名朱秉㰘。而且朱秉㰘在其父去世后不久也早夭，立国近百年的保安国何去何从，成为了一个难题。

兄终弟及，可一可再乎？

朱秉㰘的早夭，标志着保安荣穆王一脉绝嗣。在明朝初年，兄终弟及这种事只发生在亲王继承之时，郡王并不适用。但是在成化年间，岷王府江川王朱音坄去世无嗣，其堂兄岷王朱音垽向朝廷奏报朱音坄之弟镇国将军朱音垫袭爵。最终在成化十六年，宪宗下旨命朱音垫袭封江川王，开了郡王兄终弟及的先河。

有此成例在先，弘治十年（公元1497年）11月27日，保安荣穆王庶弟镇国将军朱诚渌被册为保安王，夫人王氏进封保安王妃。可惜的是仅仅四年之后的弘治十四年6月26日，第五任保安王朱诚渌去世，享年36岁，谥曰昭和。保安昭和王和他兄长保安荣穆王有一个相同的问题，那就是无嗣。朝廷虽然让二王的弟弟镇国将军朱诚漖暂主丧事和管摄府事，但朱诚漖能否袭封呢？弘治十六年，朝廷上为此爆发了一次激烈的争论。

初秦府保安王诚潢无嗣，其次弟昭和王诚渌袭封，亦无嗣。镇国将军诚漖，第五弟也。既奉命掌理府事，复请袭封，命礼部议处。尚书张书议谓《祖训》有云亲王未有嫡子，其庶子止为郡王，郡王子孙止授以本等官职。今诚潢、诚渌系保安王庄简庶所生，已今二次传袭，难以再及诚漖。—《明孝宗实录卷一百九十七》

简单归纳，就是兄终弟及不能做第二次。最终孝宗做出裁决，命朱诚漖以镇国将军官职奉保安王宗祀，拒绝了其袭封的要求。

明孝宗画像

和我们一般的想象不同，在明朝历史上有'明君'美誉的明孝宗，其实对于宗室是非常苛刻的。

弘治二年，孝宗以工部尚书贾俊的建议，下旨各王府郡王以下及郡主、县主等建造府第，今后房价视原数止给一半。弘治六年，孝宗再次根据贾俊的建议，天下王府造坟预算砍去一半。弘治八年，孝宗以礼部尚书倪岳的建议，要求今后凡造王府，悉遵永乐、宣德间式样画图，务从俭约，不可奢侈浪费。弘治十一年，又下旨今后朝臣奉使或因公事经过各地亲王封国之时，止朝亲王。朝见或庆贺之时俱行四拜礼不叩头，止称官衔不称臣。这是从制度下进一步降低王府在封国的影响。弘治十六年的时候，孝宗更是要求今后各王府但系娼及不良妇所出之子，俱不得请封。从孝宗一系列的表现来看，他最终否决朱诚漖再次兄终弟及袭封保安王，可谓再正常不过。

武宗继位，乘势捡漏

孝宗在临终之前，将内阁大学士刘健、李东阳、谢迁定为顾命大臣。但是皇太子朱厚照在登基之后，深深地感受到了文官集团对于皇权的掣肘和威胁。他在不断挑战文臣底线的同时，还培养了刘瑾作为制衡朝堂的打手。

此时发现朝廷风向转变的朱诚漖在正德二年（公元1507年）再次上书，请求袭封保安王。武宗下诏廷议的时候，当年的礼部尚书张昇还是祭出老一套说法，称'祖训不载郡王庶子袭封，且保安王传庶已再，不可复许。'

笔者有时挺佩服这些睁眼说瞎话的明朝文官，如果确实是'祖训不载郡王庶子袭封'，那么请问朱诚漖的祖父保安悼顺王朱志坰当年难道不是以庶长子的身份袭封的么？

弘治六年的时候，荆王朱见潚因罪先降庶人，后赐自尽。其子荆世子朱祐柄并其余诸子一起降为庶人。朱见潚之父荆靖王朱祁镐共有三子，嫡长子朱见潚、嫡次子都梁王朱见溥、庶第三子樊山王朱见澋。朱见潚被废之时，都梁王朱见溥已死，其嫡长子朱祐橺袭封都梁王。樊山王朱见澋则仍然健在。孝宗在征询该由谁袭封荆王之时，礼部官员竟提出由樊山王朱见澋袭封，此时他们怎么不提朱见澋的庶子身份呢？何况朱祐橺作为次嫡子的嫡长子，荆靖王的嫡孙，显然更有资格袭封。

如果武宗再翻出当年廷议的记录，会发现张尚书还提出过'群王袭封载在祖训，未有庶子袭封之文'这样的奇谈怪论。因此对于礼部做出的司法解释，武宗嗤之以鼻，最终推翻他老爹孝宗的决定，命朱诚漖袭封保安王。

结语：正德十四年（公元1519年）5月10日，第六任保安王朱诚漖去世，享年53岁，谥曰靖和。嘉靖六年（公元1527年）9月26日，册保安靖和王庶长子朱秉栈为保安王。嘉靖二十三年（公元1544年）6月20日，第七任保安王朱秉栈去世，谥曰恭懿。嘉靖二十八年（公元1549年）三月，保安恭懿王庶长子朱惟煡以冒封除爵，以奉国将军官职奉祀，管理保安王府事。

至此，传承了近一百五十年的保安国就此划上句号。嘉靖朝后期，面对越来越大的宗室压力，规定类似兄终弟及方式袭封的郡王，其后代止以本等爵位奉祀，虽然依然治标不治本，但好歹也部分遏制了宗室的野蛮生长。但围绕保安王这一爵位的承袭与否，明孝宗和明武宗之所以做出截然不同的决定，和当时朝堂之上的风云变幻还是有着密切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