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婉兮 讲故事、熬鸡汤的婉小姐 微博@婉xi 简书热门作者婉xi 33、透析故事 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可奈何。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人有份难了的情。世间爱恨情仇,不过是我爱他,他爱她,她又爱着另一个他。 朱颜觉得自己似乎有些释然,那点不甘心不死心忽然就烟消云散了。告别柳扶风,她给前世的父母打了一个电话,听着他们用方言絮絮说着家常话,心里也就慢慢平静下来。 后来的日子,她不再刻意去接近杜斯年,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她前世的大学时光,那几年,她也尝试过慢慢将感情冷藏,只是低头默默发奋,期盼着毕业后顺利考去他所在的城市读研,再和他并肩站在同样的阳光下。如果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疾病,应该是能如愿以偿的吧。 那一个暑假,因为学习努力成绩优异,朱颜意外地获得了提前前往报社实习的机会,那是学校与报社合作办学的一个尝试之举,她正好是幸运的第一批。于是,7月初,朱颜成为了北京某报社的一名实习记者。 实习记者一般从社区新闻做起,关注的是东家长西家短的生活琐碎,她便顶着炎炎夏日的大太阳大街小巷地走,末了却只能在报纸的边边角角发表一个小豆腐块。 别的实习生叫苦不迭,她却甘之如饴,因为这是与这个城市亲密接触的最佳方式,那些京味浓浓的胡同小巷,满足了她对这个城市的许多幻想,许多年前,在她还是朱颜的时候,曾多少次看着照片里的巍峨京都,在心里一遍遍想象他生活的地方。 原本以为会一直做这样一个小小的社区记者,直到有一天,一条新闻在微博上成为热点。那条新闻,说的是一个伤感的故事,说有一对外来务工夫妇,妻子不幸得了尿毒症需要透析,因为没有北京户口而不能享受医保。面对高昂的透析费用,丈夫选择了私刻公章来保证妻子的治疗,最后东窗事发,丈夫伏法认罪,却只是说:“我不能让她死在我前头……” 没人知道为什么,那天,实习记者田静姝忽然伏在电脑桌上嚎啕大哭,她的右手还在滑动着鼠标,鼠标直指微博热点,正是那条令无数人唏嘘的新闻。对别人来说,这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抑或感慨悲叹的故事,但对她来说,这是刻骨铭心的悲痛。 次日早会,她照例坐在角落里,捧着一个本子听主编唾沫横飞地讲着昨日的版面以及今日的种种安排。作为一个实习记者,这种场合很少有发言的可能,她便只是默默听着,看着主编一开一合的嘴唇昏昏欲睡。 令她瞬间清醒过来的是前辈们对昨日那一微博热点的讨论,不少人赞同从医保与户口的问题入手来谈谈中国医疗改革的得与失,主编亦点着头,但也微微皱着眉:“这个角度固然可行,但肯定会和其他媒体撞车,大家再好好想一想。” 会场里传出嗡嗡的讨论声,几分钟后,讨论声慢慢低了下去,最后归于一片沉寂。显然,没有人提出更好的报道角度。 “全国有多少人在透析呢?他们背后都有怎样的故事?”一个轻微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主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不知名的小女孩正用一双充满期待的眼睛看着他。他一顿,用眼神鼓励她继续。 她站了起来,一手拿着笔,又说道:“或许我们可以选几个典型家庭,从他们的透析故事里来反映一些问题,同时也可以表达对这个特殊群体的关怀。” “没错没错。”一位资深记者似乎恍然大悟,连连拍手叫好,主编点头:“行,就这么办吧。吴天,就交给你吧。额,你带着这个小姑娘一起做。” 吴天将写策划的任务交给了朱颜,她坐在电脑前打开一个word文档,许多尘封的记忆扑面而来。 她记得自己的第一次透析是在7月初,躺在透析台上能看见窗外的明媚阳光,外面风景正好,她却一直在低低哭泣,来回流动着的血液经过管子,在机器里过滤,又毫无声息地回到她的体内。 也许是哭泣声惊动了旁边机器的那位大叔,他开始和她攀谈,温声安慰她,告诉她不要害怕,每个病人第一次透析都会这样,慢慢的就好了。 那天,她是新加入的透析病患,于是下机后,有好几个病友来到病房看望她。他们围坐在她身边,为她的年轻唏嘘不已,同时也用亲身经历来交代她各种注意事项,鼓励她要好好活着。 每个人都有一本说来心酸的苦难史,同为天涯沦落人,来自同类的温暖让她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一位原本是小学教师的大姐姐拉着她的手,她便在那样的安心里沉沉睡去。 后来,渐渐认识了许多许多与自己命运类似的人。那位与她攀谈的大叔是郊区的菜农,透析之余每天在地里忙活,有时甚至是卖了菜才匆匆赶到医院;那个爱笑的小伙子还有个两岁的儿子,发病之后妻子带着儿子离开了他;还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每次来透析都背着自家种的梨子,卖不完就分给每一位病友…… 大家相处得很好,但融洽的氛围时时笼罩着阴影,不时到来的病友死讯一次次昭告着死神的虎视眈眈,不时加入的新面孔也令人感慨不已。 朱颜回忆着,流着泪,慢慢写好了采访提纲。吴天看过之后,又加了一些内容,然后电话联系了几家医院,最终确定了采访时间和地点以及受访者。 朱颜拿过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其中有一家医院,正是杜斯年所在的医院。 后来的几天,朱颜跟着吴天东奔西跑,忙忙碌碌。到了杜斯年所在那家医院时,迎接他们的是肾内科主任,她左右张望了一下,并未见杜斯年。 有个小护士端上来几杯茶,朱颜随着吴天坐下,那位主任便开始侃侃而谈,与吴天聊得甚是开心。谈到血透室,主任建议吴天去看一看,亲自问问病人的感受。吴 天眼珠一转,指了指朱颜:“就让我这个小徒弟去看看吧,锻炼一下她独立采访的能力也好。”主任点头赞同,又唤了端茶的小护士带朱颜前去参观采访,朱颜亦欣然领命。 那家医院的血透室与住院部在一起,离门诊楼有一段距离,因此是安安静静的,走道里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然而一走近,熟悉的机器嗡鸣声便在耳边响了起来,她只觉得手脚发软,好像走在漫无边际的过去里,自己还是那个依靠透析机活着的朱颜,此番前来,还要躺下,扎针,看着血液流出流进…… “田记者,到了。”小护士的声音猛然将她拉回现实,那扇玻璃门被轻轻推开,她浑浑噩噩走进去,一个医师模样的年轻男子带笑站了起来,那笑容亲切而熟悉,竟然就是她心心念念的杜斯年。 看见是田静姝,杜斯年有一秒钟的愕然,但很快便恢复了职业笑容,主动带着朱颜在血透室走了一圈,轻声细语地介绍着基本情况。 这是多么熟悉的一幕,她恍恍惚惚地随着杜斯年走着,无力地举着相机,却不知道该拍点什么。还是白色的床单,白色的枕头,白色的被罩,胡天胡地的白,那些病人躺在一片白色里,仿佛随时会被淹没一般。 >>>>前情回顾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