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吸血虫般的大舅子

 讲故事的婉小姐 2020-10-14

对他来说,

琵琶古琴二胡都是一样的

——终究比不过,

徐秀秀一边绣花

一边轻轻哼着的歌谣。

图文/婉兮

前情回顾

1、与细陶同日诞生的男孩

2、“武秀才?不值钱啦!”

3、填不满的无底洞

4、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5、落魄小姐的未婚夫

夕阳西下时,马车缓缓驶入了城门。

赶车的是向二,因为生疏,姿势还有些笨拙。但那马儿似乎也从他勒紧缰绳的力道里感觉到了此人非等闲之辈,这才由得他尽情驱使。

车上坐着的,自然就是谭潜了。

壶已成型,他迫不及待要回城,吃些山珍海味,享受些轻歌曼舞。接送伺候的差事,又落到了向二的头上。

去的是小桂湖,临安城中最热闹繁盛的风月之地。虽说声名远播,向二却是第一次来。马蹄踏过青石板,楼上的红灯笼已经亮起来了。

一路上,只听见各式各样的浅唱与乐声混杂,那声音还挺动听,向二听出了是临安小调,软软的轻轻的,唱的是年轻男女情窦初开,欲说还休。乐声却让他困惑了,不过也无所谓,对他来说,琵琶古琴二胡都是一样的——终究比不过徐秀秀一边绣花一边轻轻哼着的歌谣。

谭潜掀开了帘子,抬着头看向倚在楼台上的姑娘们,唇边的那一丝笑又若有若无地浮了上来:“想不到这等偏远蛮荒之地,也会有如此动听的歌声!”

正感慨着,一条丝帕便轻飘飘落到了他的头上,顺着来路望过去,却见一个薄薄青衫的标致姑娘掩嘴一笑,又飞快地闪回去。

谭潜哈哈笑出声来,喝令向二停车,他随手整了整衣冠,这便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红袖阁。

“哟!爷,您几位呀?”春风得意的宋四娘迎上来,话音才落,一双丹凤眼已经把谭、向二人里里外外看了个遍。跑堂的伙计也跟过来,满脸堆笑地伺候在旁。

谭潜用眼角扫了扫向二,向二面红耳赤,低着头嗫嚅道:“我还是不去了。”

宋四娘笑着,却不作勉强。她在风尘里打滚几十年,早已炼成一双火眼金睛。二人的从属关系一看便知,她也不指望去挣老实庄稼汉的银子。

“那你随便找个地方玩去吧,明早再来接我。”谭潜随意地挥挥手,向二如蒙大赦,急急忙忙地奔了出去。

姑娘们的房间都在二楼。一楼是喧嚣的宴席,猜着拳喝着酒,出来应酬的颜色残损的姑娘。谭潜摸出一锭银子放在宋四娘的掌心,她便喜笑颜开,招呼着堂倌:“带这位公子去清欢的房间。”

清欢?他轻佻一笑,人间有味是清欢,但却不知那味道究竟如何?

台阶是木制的,转角处点着熏香,一层层拾阶而上,但有些寻花问柳的心神荡漾。那股隐隐约约的香味做了引子,似乎要把人带入一个幻境里去。

红灯笼都不大,三三两两地悬挂起来,只透出朦朦胧胧的一点红,风情万种都藏起来了一般。

那位叫作清欢的姑娘,此刻正端坐桌前,左手握着一枚烟斗,右手却把手里的纸片轻轻贴上去。谭潜眼尖,一眼看出那是一副瘦骨嶙峋的梅花。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谭潜走过去揽住了姑娘的肩头,一把折扇挑起了她的下巴,却并不是刚刚扔下丝帕那一位。清欢长着一张鹅蛋脸,弯弯的柳眉含愁带怨,可人之处是有的,但并非谭潜想象的那般惊为天人。

所以也就懒得再谈论诗词歌赋或是打情骂俏,他只顺手捻起烟斗子,还别说,粘贴了梅花的小物件猛然精致了不少,但他也懒得欣赏这一双巧手惠心,只大刺刺往床上一躺,等待着姑娘的殷勤伺候。

这一头春色满园,那一边的向二也是暖意融融。出了小桂湖,笔直走上几百米,就是马市街了。

那一头回民居多,到了夜里,炭火就次第生起来,一个接一个的小摊子绵延数里。戴着小白帽的穆斯林男子翻烤着牛肉串,女人们则裹着头纱,摆弄着火炕上的豆腐干儿。

香味传到向二鼻孔里,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吃晚饭。

谭潜着急进城快活,后晌便开始催命。向二心急火燎地做完手边的活计,又忙着套马赶车,早已忘了自己肠胃空空。

这一刻,栗碳成功催出了豆腐的香味,把向二肚子里的蛔虫也勾了起来。他摸了摸口袋,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还是在那张褐色长条凳上坐下来:“来碗米线,加20个烧豆腐。

不多时,米线上来了,向二抄起筷子正准备享用,却忽然听到一声呼唤:“向汝金!”

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年约30的瘦长男人走过来。

来人正是徐秀秀的大哥徐万田,常年混迹在城里的烟馆赌场,偶尔回一趟家,不是变卖家产就是搜刮妹妹的血汗钱。向二心中厌烦,但还是搁下了筷子,起身抱拳道:“徐大哥。”

徐万田应了一声,随意在向二身边坐下。向二会意,又叫了几样酒菜,徐万田的脸色才缓和起来。

“我说,你的彩礼准备得怎么样了?”徐万田往嘴里塞着牛肉凉片,话也说得含糊不清。向二皱了皱眉,没有回答他。

“喂!”徐万田叫起来,“你想娶我妹子,总不见得不花一毛钱吧?”

向二咽下烧豆腐,这才正色解释:“我是真心要娶秀秀的,但你开口就是50两银子。我们哪儿拿得出来?

徐万田哼了一声,口气不善了起来:“那就怪不得我了。我这妹子生得花容月貌,要是卖到红袖阁,起码值得这个数!”边说边做了个手势,向二怒从心头起,正要开口训斥,却听见一声怒喝:“姓徐的,原来你小子在这儿!”

徐万田一惊,顺着向二狐疑的眼光往回看,只见两条彪形大汉正从东门方向冲过来。徐万田吓得屁滚尿流,急忙躲藏到向二身后,口中连声喊着:“兄弟,救救我!救救我!”

向二只得站起身,将徐万田护在身后,转而对两位大汉抱拳施礼:“两位大哥,不知我这兄弟做了什么,让你们穷追不舍?”

“让开!不关你的事!”二人指着向二,语气嚣张,“你这乡巴佬,充什么好汉?快给我滚!”

徐万田打了个哆嗦,暗自捏紧了向二的衣角。向二皱了皱眉:“两位大哥,你们不说清楚,我是不可能让你们把他带走的。”

“你让他自己说,欠了赌场多少银子!”站在左侧的大汉怒喝一声,徐万田又打了个哆嗦,却依旧不敢吭声。向二恨铁不成钢,却也不好说什么,徐万田却扑通一声跪下来,大声喊道:“妹夫,你可要救我啊!”

这一声“妹夫”一出口,两条彪形大汉的眼神便都转向了向二:“你这不争气的大舅子,借了我们东家的高利贷,如今利滚利已经100两银子了,怎么样?你来帮着还上吧?

100两?向二暗自心惊,脸色也不好看起来:“你们这是犯法的!”

向二的硬气惹怒了两人,为首的汉子一拳打过来,不料向二竟一掌握住他的拳头。另一人赶过来帮手,却被向二用另一只手轻轻一弹便轻飘飘倒在地上。

徐万田看得兴高采烈,不由喊叫起来:“打他个狗日的,向二,打死他!”向二却无心恋战,只匆匆把几个铜板放在桌上,便趁着两人倒地,拉上了徐万田匆忙跑开。

“行啊你!”徐万田还处在报仇雪恨的快感中,对向二赞不绝口,“大家都以为向大侠力能举鼎,想不到深藏不露的是你啊。”

向二心烦意乱,并不搭腔,只带着他穿过小巷,飞跑着来到红袖阁门前。徐万田啧啧几声:“向二,你还有这爱好呢?看来是我小瞧了你。”

“别胡说!”向二压低了声音,两个人找到停在后院的马车,在车里缩了一夜。

第二天,太阳升了八丈高,谭潜才意犹未尽地出了姑娘的房门。徐万田见他穿着绫罗绸缎,声音也不自觉地谄媚起来,一口一个谭公子叫得毕恭毕敬。谭潜随口应了几句,对这无赖小人的恭维不甚在意。

马车驶到村口,向二却意外看到了徐秀秀的身影,他的心一紧,不详的预感浮上心头来。可还没来得及深思,徐秀秀便迎着马车跑过来。

“阿金哥!”徐秀秀上气不接下气,一张俏脸憋得通红,眼睛也是红的,“我哥让人带信来,让我给他……”

“阿妹。”不料徐万田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徐秀秀吃了一惊,只见头发毛躁穿得破破烂烂的大哥已赫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愣了半分钟才缓过神来:“你不是说,城里有人追杀你?”

“没错!”徐万田干脆利索地跳下马车,大刺刺向妹妹伸出手,“钱呢?你凑齐没有?”

徐秀秀见大哥理直气壮,气得浑身直哆嗦:“咱们家不都是被你败了吗?我上哪儿给你凑钱去?”

“是吗?”徐万田无赖地看着妹妹,“阿妹,像你这样的人才,在城里可是值不少银子呢。不如你为当哥的牺牲一下?”

“你……”徐秀秀又羞又恼,一跺脚哭了起来。徐万田却感到耳边一阵冷风刮过,紧接着便是一阵火辣辣的疼。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却摸到了温热粘稠的液体,定睛一看,红红的,是血。

“向二!”他捂着脸咬牙切齿,“你这个王八蛋!穷光蛋!我们徐家的事,轮得到你说话吗?”

向二挥着鞭子,正要训斥几句,马车里的谭潜却发了话:“向二,不得无礼!”

边说边慢条斯理下了车:“你的债,我来还。”

话是对徐万田说的,一双眼睛却看向了徐秀秀。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