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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长荣 那颗流星—— 30.矿工二代 【纪念淮阴地区小煤矿建矿50周年[1970.6.25---2020.6.25.】 现在，“官二代”“红二代“富二代”的称呼盛极一时，按照这样的叫法，我们当时在小煤矿诞生和成长的孩子们应该是名副其实的“矿二代”了。 “矿二代”们大都出生在一号井的生活大院里。 生活大院的西侧老七号井那儿有一处1958年大黄山矿建井时用的两大间配电房，由于井废了，房子也就空着。当时矿里小孩子逐渐增多，有的人没有办法就把孩子带去上班，这样很不安全。于是矿里就在1979年把这里用铁丝网围起来再配上一个铁丝网门改为幼儿园。说是幼儿园，却没有任何幼儿玩具，一堆孩子成天就在院子里挖泥巴玩，幼儿园没有老师，就把矿里几位年长的家属工派去看这些孩子。我家二女三岁就放在这个“幼儿园”里，有一次，她不知怎么从铁丝网里钻了出来竟然未被发现，一个人横穿马路跑到距幼儿园约三四百米的家里，一只塑料鞋掉了就提在小手上。后来幼儿园的阿姨发现丢了小孩，气喘吁吁的跑到我家，发现孩子已经到了家，才舒了一口气，到现在她还记得那幼儿园里的“两个胖奶奶”。 1986年矿二代们在西夏庄小学新校园留影 在一号井七十年代出生的孩子一转眼已经到了入学的年龄，和五号井不同，在那里上学可以到旗山矿校，而在一号井只能在当地的农村小学。我们驻地最近的也就是西夏庄小学。 其实，1980年清江市教育局以“清教字【1980】87号文已经批复一号井可以自办小学班。批复文件明确指出：“经研究，根据两条腿走路原则，多种办学精神，同意你单位自办小学班，师资经费自行解决。”然而自行办学谈何容易？师资校舍等等怎么办？所以最后还是放弃而去和地方政府联系孩子的入学问题，后来西夏庄小学同意接收，条件是派两个教师去。我爱人又一次被派去当老师了。 西夏庄小学就在村子里，破旧的几排教室被围在一个土墙院子里，教室地面连水泥地平都没有，坑坑洼洼，没有油漆的门窗斑驳破旧，以至于过冬前学校老师还要到我们小煤窑要一些塑料薄膜把破损的窗户钉上。学校的老师基本上是本地村民，和旗山矿校比起来，无论是学校规模，学习条件，尤其是师资质量都是不可同日而语。 但是有学校总比没有学校强，孩子们还是欢天喜地地去上学了。那一年我大女儿五岁，还不到上学的年龄，她妈妈只有把她带着去学校。女儿虽然小，但很乖，上课的时候把她放在一年级教室里她居然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儿听老师上课。一次上课铃响了，她还没有到教室，就急得坐到地下就哭。一学期下来，拿来一年级试卷给她做，居然还得了90分。正式上一年级以后，每学期她都是年级的尖子。她上三年级的时候，她妹妹也上了一年级，每次大会表扬她姐姐，她都在下面把嘴抿着笑。 大女儿上四年级的时候，我们经过反复权衡，决定把她送回清江市就读。当时联系了现在慈云寺跟前的纪家楼小学，学校同意接收，但食宿必须自理。靠近学校的博古路（现在的淮海南路靠近东西大街的那一段）旁有我们的一家远亲，算起来还是我爱人她奶奶娘家的侄儿媳妇家，我们称她为表婶，表叔已经过世，她一个人拉扯着几个未成年的孩子生活。当我爱人说出我们的想法，想把孩子寄宿在她家里时，她老人家竟然一个不字都没说，同意了。现在每每想起这件事我仍然很感动。女儿在她老人家那里生活了两年，直到考上淮中初中到学校住校才离开（那时候小学五年制）。 9岁的女儿一个人独自离开父母去几百里外的地方上学，我那时一想起来就觉得揪心，记得开学两个多月以后我回去看她，见到她时我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真是“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啊！直到后来孩子顺利考上淮中初高中，考上大学，我们方才感到当初的思念是值得的，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 孩子上初二的时候，学习成绩一度下滑，我爱人决定暂时放下工作，请了十几天假回到清江市陪陪她。我爱人走后，想了想我又给孩子去了一封信，在信里赠给她一段话：“如果你不是天才，如果你没有辉煌的外力来牵引你的童年，那就紧紧把握你的中学时代，确定生命航船的坐标。”这一段话，看样子女儿是记在心里了，过了不久，她的成绩逐渐恢复了正常。又过了一些时候，女儿给我寄来一幅手绘的图画，画面上两只展翅高飞的大雁迎着火红的太阳昂然向上，画面的背后题了一首诗： 我们是 展翅高飞的鸿雁 太阳是 我们的理想 虽然 我们留恋大地 我们的家 虽然 天空不是那么湛蓝 但我们不怕 因为我们有太阳 有大地 我们的家 今天，女儿的孩子已经是她当初写这首诗的年龄了，当我翻看旧日记本时看到那幅画，重读这首诗，还是忍不住热泪盈眶。一个足踏在坚实大地上的孩子，一个怀抱着太阳般有着火热理想的孩子，一个不畏困难，昂然向上的孩子确实是是我们每一个作为父母的人所衷心希望的。但是，那个年代，也不是每一个父母都能认识得到的和做得到的。 在西夏庄小学就读的一号井孩子大概有三四十个人，由于学校条件差，老师水平一般，认真学习的孩子不多。有的孩子一上课就睡觉，有的孩子上课还会恶作剧。恶作剧的最好版本就是上课“举报”，他们会一本正经地举手报告：“报告老师，某某某做小动作”，被举报者通常也是他的同伙则立即反驳：“老师，不是这样的，是怎么怎么一回事”。不过，一般遇到来自小煤矿的老师上课他们则很少胡闹，最多不想听就睡觉。 住在井口的工人骑自行车送孩子上学，照片地点是生活区南面的十字路口 下课以后，这帮孩子成群结队地疯玩。那些一上课就睡觉，一下课就来精神的孩子放学回家以后三五成群地跑到井口找来破安全帽，戴在头上，不失时机地进行“战斗”！记得在一首描写那时矿区孩子的诗里有那么几句： 这里的孩子是好战而自卑的 他们常常成群结伙戴着父亲的胶壳帽 爬上开往矸石山的矿车，挥舞着荆条棍 喊着：“八格牙路！死了死了的…” 即使鼻子被打出血来 也绝不缴械投降，然而 当他们在矿里或城里看到 戴着红领巾穿着公主裙和健美裤的少年时 便低下头去，默默无言 八十年代以后，“金钱至上”的风气逐渐蔓延开来，小煤矿的有些工人为了弄几个钱，有的人竟然打起了电缆的主意。他们在井下把电缆外面的橡胶绝缘皮扒掉，把里面的铜材弄出来当废品卖。为了打击这股歪风，有几个人甚至受到了刑事处罚。 这些歪风也影响到孩子们，有的孩子每逢星期天就到井口（生产区）去找一些散落的螺丝螺母，轨道的道板什么的拿出去卖钱，有的胆子大一点的直接到机修车间的院子里去拿切割下的钢板铸件等。有的家长对于这些不良习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疏于管教，90年代小煤矿解体后这些孩子都快成年了，后来据说这几十个孩子中有的人就犯了错误。 2012年矿二代们在西夏庄小学旧址大门前合影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我们的“矿二代”们如今已经进入中年。得益于这个神奇的互联网时代，他们在网上创建了自己的群，通过这个群他们又都不约而同地集结到一起，回顾他们曾经的少年时光。 有了群，就有了联系，他们远在徐州的的发小不断地加入这个群，进而开车来到淮安寻找他们儿时的玩伴。淮安“矿二代”们热情有加尽了地主之谊。而当淮安的他们到徐州大黄山的夏庄小学时，徐州当年的小同学们更是以异乎寻常的热情接待了他们。其中一个同学为了白天款待他们竟然半夜起身杀了一只羊，当问及为什么不提早一点时间宰杀的原因时，他说是因为不愿把羊肉放到冰箱，因为那样第二天的味道就差了。为了不让他们淮安的同学第二天不吃早饭就离去，竟然留下几个人在宾馆一楼“看”住他们，临走的时候十几辆车一直护送到高速入口，洒泪而别。 当我听到这些不禁眼角湿润了，我确实为我们的“矿二代”们那纯净的童真所感动。在这个物欲横流，金钱至上的年代，但是他们却保留了人世间最难得的真情。其实徐州淮安不过区区几百里之遥，他们用这种近乎奢侈的隆重表达他们对于童年岁月的礼送。 他们从小失去了很好的教育，多少年来一直在社会的最底层打拼，流血流汗，招人白眼，而立之年终于在社会上取得一席之地，他们也是用这种方式表达对于自己十几年来努力的肯定。 现在，他们的孩子也已经不小了，愿他们的下一代能够接受到好的教育，认真学习。如果说他们的父辈是因为客观环境的局限而不能成才的话，那么他们现在就应该是和别人的孩子站在同一个平台上的，希望他们加倍努力，成为社会的栋梁。 “矿二代”2011年于一号井生活区西大门前的留影 “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已经快变成那扑倒在“沙滩”上的“前浪”了，我们的“矿二代”们现在都已经成为了当今社会和家庭的中流砥柱，他们虽然没有那些“富二代”们的奢侈“红二代”们的自负“官二代”们的张狂，但他们却也凭着自己的勤奋自己的努力或许还有从他们的父辈那里得到的吃苦耐劳的基因，使得他们现在活得实在活得开心。 2020年6月22日四季长荣于金禧园  作者简介   ▼▼▼ 那颗流星（29）.张庄乡亲那颗流星（28）.矿工家具那颗流星（27）.电工岁月那颗流星（26）生活大院那颗流星（25）旗山矿校那颗流星（24）拮据日子那颗流星（23）矿山飞鸿那颗流星（22）出行难事那颗流星（21）黯然谢幕那颗流星（20）矿井之殇那颗流星（19）矿水斗勇那颗流星（18）“八年抗战”那颗流星（17）薄煤困惑那颗流星（16）初见一号那颗流星（15）十字路口那颗流星（14）戊戌除夕那颗流星（13）矿山浴事那颗流星（12）大矿师傅那颗流星（11）瓦斯阴影那颗流星（10）“高产”之弊那颗流星（9）煤筐摇篮那颗流星（8）六年拼搏那颗流星[7].建井之初那颗流星[6]－矿在何处那颗流星【5】-矿工酒那颗流星【4】--矿工棚那颗流星【三】--矿工服那颗流星（二）--矿工照那颗流星---矿忆运河文韵 采春的希望 撷秋的欢喜 捡运河文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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