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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莹美刊】王照祥*《再忆周潭》

 牛晓玉 2020-10-16
《再忆周潭》


作者 | 王照祥   主编 | 晶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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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王照祥


在很小的时候我也是去过周潭的。那是生病,父亲带我去看一位在东乡周潭红透半边天的老中医。说是那老中医医术精湛,又懂一手好拳。拳与医有多个相通之处。通则精,精则能。能看透人的五脏六腑,到后来,不是神也是神了。反正,我的病是治好了,而对那老中医的印象却并不很深厚。倒是记得经过周潭老街时,光脚板撞击着青石板,又看到街上的人从圆溜溜的井口中汲上清亮亮的水来。相比于我的故乡人是从大河里挑水,却是另一番景象,由此产生对周潭的记忆就一直镶嵌在脑海里。
或许这就是冥冥中的安排了。我第二次到周潭的时候,是师范毕业分配到那任教。虽说是师范毕业生了,但实际年龄也才十八九岁。十八九岁,在现时代尚是在父母怀中的打滚撒娇的年龄。而我此时却已经挑着一副行李,大睁着一双懵懵懂懂的眼睛走进了史上所称的东乡腹地——周潭。周潭呢,原本也是一个风水宝地之所在,背倚三公山的余脉,东边是碧波荡漾的枫沙湖,南边西边是沃野平畴,簇簇村庄集聚着森森树木。一条砂石公路沿山伸进来,又掠过枫沙湖畔通向远处起伏的丘陵山岗。一个懵懂的少年被命运的大手抛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除了看到与故乡的原风景不一样的景色稍许有点激动外,心情很快就变成灰白色的了。
进入教书的角色更不容易。这里的孩子不如城里的孩子受教育早,几乎什么都是空白。从师范学来的那种教育方法也几不管用。你得一切从头开始。一天到晚,就是上课,下课,吃饭,睡觉。其时,周潭好像还是蛮荒时代,没有电,除了打打牌以外,就全然没有其它精神生活了。这三点一线的工作状态,枯燥无味的业余生活,对一个曾经有着当作家,科学家等诸多梦想的少年来说,真让人连死的想法都有了。常常的,我独自一人去到小学校前的荒树林中,看群鸟飞翔欢唱,想象着她们的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那时候尚没有精神抑郁症这个词儿,更没有谁来给来个心理疏导的幸运事儿。只记得,那些个红头花色的乡里干部偶尔来一下校园,见面只会嚷,小王,把小书教好啊!伢仔是祖国的花朵呢!牙真是恨得痒痒的,恨不得脱口就骂起来,什么东西,你们给我们营造了什么好的教书氛围吗?
日子天天过,哪天有快乐?哦,也是有的。星期天到了,一同分来周潭来教小书的同学就像小鸟一样聚到一起来了。叽叽喳喳地说着各自的苦处,愤世嫉俗地诅咒着世道的不公。谈着谈着,一会儿沮丧,一会儿又笑得泪滴,而那不快全都在谈笑中烟消云散了。
走,感知大自然去。于是,背上点饼干,几辆单车轻快地飞出学校,飞向了周潭的各个角落。
我们漫步在枫沙湖边,看天上的白云时而飘浮在湖心,时而又轻柔地亲吻着湖面;看水鸟时而聚集,时而又呼啦一声铺天盖地地飞向远空;近处,一两只白色鸟立在湖边啃草的黄牛背上,不时振动着双翅。好一幅生动的画面。
我们攀登上鹞石山,看天生的那块鹞状石头似凌空飞翔在万里晴空上,叹造化弄物亦弄人;看这边的凤尾竹海,越山过岭,听松涛营造出出神入化的万壑有声的天簌。
我们赤足行走在施湾大岭的古栈道上,听砍柴的大爷讲叙那两三个世纪前的为民造古栈道交通山两边的美少女的故事;凭吊山上太平天国女兵安营扎寨的旧址,赞叹她们的飒爽英姿,感叹自己的平凡人生,从心底发出呐喊,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终于,我们从山水中找到了乐趣,也找到了意趣相投的朋友们。生活的乐趣原来也是可以找出来的。记得,我们的师范班主任黄复彩老师(安徽省著名作家)骑着单车来看我们的时候,不由地感叹,真怕你们过不下去啊!那天晚上,我们师生聚集在一所小学校里,洗菜的洗菜,淘米的淘米,烧火的烧火。黄老师亲自操厨,给我们做了一桌喷香的饭菜。吃得我们的肚子溜溜圆,直喊喘不过气来。黄老师十分疼爱地看着我们狼吞虎咽的样子。据我们事后分析,老师的心中估计也会酸酸的。第二天,黄老师走的时候,他说,好好生活,会不一样的!
会不一样的。这句话成了我们生活的座右铭。那平凡的教学生涯之余,我们又有了新的向往,新的追求,新的寄托。不少与我们同龄的年青老师和社会上的年青人也加入到我们这个队伍里。大家有饭同吃有水同喝。共同的爱好,让我们组成了文学社,用文学绚丽的光芒充实着我们生活的多彩多姿,抒发我们的不变的信念。
第二年,受我们之邀,黄老师又来到了周潭。那天,我们庞大的队伍簇拥着黄老师游览了周潭大山至周潭大涧这一带。在黄老师的指点下,我们发现了一个大美的周潭——其时,正是春夏之交,雨量充沛季节。发洪山上挂着一幅瀑布。到了山边,水流撞击着岩石,飞花溅玉,阳光照射,角度转换,不时变幻出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彩练来。山野边,散漫着不知名的野花杂树,全都湿漉漉的,得足了水光气的滋润。那水流被山谷整成一束或数束清流冲出去。在高洼这个小村子拐个弯,然后依依不舍地走出山谷。山前呢,就是乱石阵阵了,一带白水就在乱石阵中踉跄着脚步前行。到得大山村前,就是一湾碧水了,碧水缓缓平移着,似在流连着这村人的风景——一颗数百年大榆树,硕大的树根横亘在沙地了,树根上拴着几条黄牛,坐着几个苍颜白发的老人,互相磕着黄烟杆,话着日月短长。
溪水到得前面就是周潭大涧。这大涧满是鹅卵石,仿佛就是一个巨大的音乐坊,碧水到了这里或哗啦啦唱歌,或叮叮咚咚弹琴。这美的所在,在我们打水仗的欢乐声中升华了人与自然的和谐。
春草年年绿,燕子来回归。日月的轮换,蕴藏着几多的人事变迁。又一个新的学期要开始了,而我却要赴新的岗位。朋友们相聚交流的场所仍是那高洼里小山村的瀑布下。一行人苍然坐在岩石上,光脚伸进潭水中,有一句没一句地随性聊着,感叹着时事的白云苍狗,感叹着大千世界的天高地迥,兴尽愁来,索性赤条条跳进冰凉的潭水中,一任清泉自在流。
我记得一位同事的花衣不知怎么不见了(其时正流行穿花衣),我们帮助找了好久也没找着。旁边的一位锄地的老人也帮助从石头缝里捞也没捞着。沮丧中,那老人开口了,说可能是山神收走了,山神也喜欢花衣呢!有山神吗?老人就与我们坐下来谈山神的故事,说是他看过山神的。在一个月明夜,山神披散着头发,峨冠博带,缓缓地走向山峰。老人说,这个世界神秘着呢,哪里的东西哪里放下,都有命运作主啊!不要找了,就这样吧,你们!
就这样吧,我们!我们站在巨石上,击手相约,苟富贵,勿相忘啊!
其实,苟真情,永难忘才是正道啊!在周潭结下的纯真友情,至今令人难忘!常常我与朋友们仍然聚散两依依,尽管是千山万水的走过!


《作者简介》
王照祥:当过老师,当过农村基层干部。干过、笑过、哭过,就是少年时的文学梦从未变过。作品散见各类报刊及散文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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