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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这一生呀，除了故乡，只为你一个人写过月亮。 ——裴各各 “如果我走了，你会像马达一样找我吗？” “会。” “会一直找我吗？” “会。” “会一直找到死吗？” “会。” “你撒谎。” 《苏州河》里这段对话，至今令人记忆深刻。
男人笃定的回答：“会。” 女人却半信半疑。 有一天，她试图真的走掉。 结果大失所望。 男人并没有追，也没有找。 而是静静开始了下一段恋爱。
女人才终于明白，“马达拼命寻找牡丹的故事，原来都是骗人的。” 我一度也以为， 那种真挚的，非你不可的爱， 只在童话里才出现。 直到王玉明和阎宝霞的故事传遍江湖。 我才再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相思始觉海非深”。
原来， 这个世界上， 有一些人的深情，已经无关岁月，超越永恒。 相识那年，王玉明是个20出头的新兵。 他7岁丧父，17岁丧母。 18岁那年，报名参了军。 他是个很听话的小伙子，几次被评为“青藏线上的标兵”。 人缘好，长得也帅。 部队一位女兵便把自己的妹妹介绍给了他。 两人第一次见面，都涨红了脸。 “我是阎宝霞。” “你好，我是王玉明。”
简单的开场，却注定了不简单的一生。 之后，阎宝霞正好住进了部队，帮姐姐带孩子。 每次遇见，他们都会羞涩地望着对方，却说不出一句话。 “我们一见面，都特别高兴。” 有一年冬天，阎宝霞看到王玉明的毛衣穿烂了。 她二话不说，拿着攒下的手套，拆了线，给他打了件厚毛衣。
作为孤儿的王玉明，心里涌入一股暖流。 那时，他心里暗暗笃定，“这将来就是我的未婚妻了。” 一年后，他们果真结婚了。 1969年4月30日。 婚宴举行。 宾客满堂。 他们对彼此起誓：“生老病死，永不分离。” 然而，时局动荡。 一年后，王玉明被派去前线作战。 这一去，便是三年。 新婚燕尔，不得不两地分离。
在那个通信并不发达的年代，两人以书信往来。 王玉明的信里都写着: “亲爱的宝霞，你好。 这些日子你还想我吗？我很想你。 我们远隔千山万水，但相信，我们的心是在一起的。” 阎宝霞则在家里为王玉明缝制鞋子。 三年里，她奔赴千里，为他送过两次鞋。 短暂的相聚，痛苦的别离。 相思之苦，在那几年紧紧缠绕着他们的生活。
在老家，还有人劝阎宝霞改嫁。 “他又是外地人，还是孤儿，上前线九死一生。何必呢？” 阎宝霞不屑一顾。 只扔下一句：“我跟了他，就跟他一辈子。” 王玉明在信中哀叹：“你跟着我，太受苦了。” “不怕苦，我们能在一起就行。” 阎宝霞是个痴情人。 一旦自己认准，不管天崩还是海啸，她决不会动摇。 让人心疼的是，命运却并未因此怜惜她半分。  1973年，王玉明复员回家，阎宝霞因为生孩子大出血。 她身体虚弱。没有奶水。 王玉明就走两个小时的山路去挤羊奶给孩子喝。 种种遭遇，让阎宝霞患上产后抑郁。 碰巧，王玉明又被分配到徽县农机厂做车工。 这意味着，夫妻两人再次面临异地分离。 王玉明不得不把妻子送回了老家唐山。
工作后，他一个月挣42块。 20块寄回家。 剩下的，自己用12块，再存12块。 工作三年，他极少回家。 一是车费昂贵，实在舍不得。 二是相聚后的离别太折磨。 阎宝霞每次送王玉明走，都会说： “你走吧，忙工作去吧，明年回来我们再相见。” “一年很快，很快就会过去的。” 他们在车站拥吻落泪，年年如此。
1976年，7月23日。 王玉明再次回家探亲。 26日夜里，唐山的天空电闪雷鸣。 一时之间，房屋开始摇晃。 阎宝霞被摇醒，大喊着：“地震了啊！” 她迅速抱起孩子从窗户爬了出去。 当她回过头，却没发现丈夫王玉明的身影。 眼看着震感愈来愈强。 她把孩子放在了地上，又从窗户爬回了家中。 原来，王玉明还在熟睡。 阎宝霞立刻拽起丈夫的胳膊说：“快醒醒啊，地震了，地震了。” 当他们正准备逃离时，房梁瞬间塌下来一块。 钉子划过阎宝霞的大腿，一条很长的口子就此留下。 还好，他们逃过了地震这一劫。 灾难过后，他们更加珍惜彼此。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王玉明对阎宝霞许下承诺。
在工作上，他更加努力。 争取能尽快把妻儿接到自己身边。 然而，1982年，他又不幸被机器拧断胳膊，胸部挖去一块肉。 阎宝霞得知此事，抱着小儿子，牵着大儿子，拿着大小行李赶了过去。 王玉明看着妻子，痛哭流涕。 “跟我在一起，害了你啊。” 阎宝霞却毫无怨言。 那些年，她不仅仅带孩子。 还会打很多份工。 在医院，她做了18年的清洁工，几乎不休假。 偶尔去工地做小工，一天挣上2毛钱。 还有时候，去卖冰棍，从早上6点卖到晚上12点才回家。 王玉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那些阎宝霞挣回来的毛票，他一分都不舍得花出去。 一直保留到了今天。
2008年，全国上下的环境已经大有好转。 王玉明和阎宝霞也终于搬了新房。 那天，阳光洒进窗边。 阎宝霞跳起了舞。 唱起了歌。 歌中唱着：“生活的道路有苦也有甜。美好的前程呀，走不完。” 王玉明看着妻子，开始期待起了岁月静好的晚年。 正因为经历了太多的离别，团圆才更显不易。 王玉明还给阎宝霞买了新衣裳。 一家人美美满满，拍了全家福。
一切都是如此安详。 让人对生活充满渴望。 直到有一天，阎宝霞走到王玉明面前问： “你买的新衣裳找不着了。是不是你偷了去？” 王玉明一脸疑惑，“我给你买的，我偷干嘛。” 随后他帮妻子在箱子里找到了衣服。 “老了，记性不好。” 阎宝霞憨憨的笑出了声。 王玉明却察觉到了不对劲。 阎宝霞炒菜，经常不记得自己放没放盐。 每天的菜，都咸得无法下口。 后来，她甚至连自己的家都不记得回了。 王玉明意识到，妻子精神出问题了。 去医院检查后，是阿尔茨海默症。
40年的婚姻，他们常常是居无定所，漂泊异乡。 如今，终于有了自己的家。 命运又开了如此玩笑。 每天夜里，王玉明都想着“如果自己早走一步，妻子可就要受大苦了啊”。 他决定给阎宝霞买国家规格最高的养老金。 他还给妻子算好了这笔钱怎么用。 “自己买点吃的花500，再用钱雇个保姆，给她洗衣裳，她就不会受苦了。”
王玉明把家里的锁换成了指纹锁，怕妻子把钥匙丢了，回不了家。 他爱阎宝霞，很爱，非常爱。 他也恨自己没能耐，没能给妻子最好的生活。 那时，他更多的还有恐惧和担忧。 怕妻子哪天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怕妻子不小心摔跤了。 怕妻子被别人欺负了。 妻子生活上的一切，王玉明都会忧虑。 “他们只想在安稳中，携手老去。” 但，命运终究没能成全他们。  2018年，1月25日。 这是让王玉明老人感觉到坠入深渊的一天。 晚上19点，天已黑了，外面下起了小雪。 王玉明正在厕所里洗漱。 突然，他听见门咯噔的声音。 阎宝霞出门了。 起初，他并未在意。 妻子常常为了节约水，去旁边的公共卫生间上厕所。 但20分钟过去了，他突然感到一阵心慌。 妻子为何还不回来？ 看着漆黑的夜色，他赶紧跑出去大喊“阎宝霞”的名字。 路人见了，说：“你妻子说她找你去了啊。” 王玉明彻底急了。
阎宝霞一旦走远，根本找不到回家的路。 这个70岁的老人，沿着公路往南找，一直走了20公里。 他问过路的人： “你有没有见到一个个子不高的，60多岁的老太太？” 人家都是摇头。 他满路喊阎宝霞。 无人回应。 凌晨四点半，回到家，他整夜失眠。 一想到阎宝霞，就心痛不已。
妻子身上就穿了件旧棉袄。 一双20多块钱的单鞋。 还有一支手电筒。 他不停的问：“阎宝霞你到底走哪里去了啊？” 报案后，妻子还是迟迟没有线索。 王阳明等不了了，他决定自己去寻。 就这样，这位70岁的老人，背着行囊，独自上了路。
他规划出了几十条寻人路线。 有时候骑自行车，有时候徒步。 996天的时间，他每天清晨5点赶路，至少走40公里。 从甘肃陇南走到天水、兰州，几百公里的地方他都去过。 寻妻N年，他磨破了6双鞋。 他住不起旅馆，经常睡在路边。 他想看看路边有没有流浪的人，妻子阎宝霞会不会在。 他常常在想“妻子会不会被车撞了，给人埋了？” “饿死的可能也不是没有。” 可是不管怎样，他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只要我不死，我就一直找下去。 死在外面了，也算跟她同甘共苦。”
2018年至今，老人走了6000多公里。 两万多张寻人启事贴出去后，还是迟迟没有回音。 他甚至还跑到央视《等着我》节目，求大伙帮他找阎宝霞。 他在节目上讲述和妻子的往事。 讲到动情处，都是流泪不止。 他不停的鞠躬，嘴里不停念叨着： “天冷了，我还有被子呢，她啥都没有。受大罪了。” “求求大家，帮我发发微信。找找吧。”
没有人不想帮老人找到爱妻。 但结果还是令人痛惜。 在这个便捷的时代，我们不再隔山海，却逃不过别离。 这场50年的爱情，是两位老人这辈子最珍贵的财富。 这么多年，他们都渴望团聚。 命运却一次又一次将其残忍分开。 不少人都劝王玉明，“忘掉阎宝霞吧，两年了，希望渺茫。” 每次听到这种话，他都非常生气： “放他们的屁，老婆子对我多好，我能把她忘掉吗？” 随后，继续踏上找阎宝霞的路。
如今，他仍在寻找。 他向每个人打听：请问你有见过一个这样的女人吗？ 他只要听闻一丝线索，便赶往下一处。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从前的时代，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如今灯火通明，只听新人笑，谁闻旧人哭。 老人说：“我这辈子只要她这个人。” 天涯海角，也挡不住他的脚步。 因为她就是他的方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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