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金枝欲孽》的“女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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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似曾相识燕归来

广东人的童年回忆里有TVB。多年以前，TVB还不似今日般萎靡，尽管资金缺乏、演员“有限”、套路雷同，TVB依然能产出不少打动人心的剧集。大陆观众熟悉的，比如《神雕侠侣》、《天龙八部》、《寻秦记》、《法证先锋》和《溏心风暴》等。

04年上映的《金枝欲孽》也不得不提。这部当年TVB的最热剧集，开启了宫斗剧的“新浪潮”，诸多后辈使用的“套路”，几乎都能追溯到此剧。时至今日，它并未随着岁月的流逝而被人遗忘，反倒被口口相传，成为一代人的宝贵回忆。

《金枝欲孽》是一部女性分量极重的剧，它塑造了不少经典的女性形象，具有典型性。剧中主要女性形象扮演者黎姿、邓萃雯、佘诗曼、张可颐等，都是TVB的老面孔。黎姿曾在港版《倚天屠龙记》出演郡主赵敏，颇为惊艳。本剧她饰演的是亦正亦邪的侯佳·玉莹；邓萃雯是公认的TVB实力派演员，佳作倍出。她在剧中饰演的如妃娘娘以心狠手辣、诡计多端立足，存在感极强，邓萃雯更是凭借这一角色在无线台庆电视颁奖礼上荣获“最受欢迎女演员”及“最受欢迎奸角”殊荣；张可颐也是老戏骨了，饰演安茜的她成熟、稳重，在宫中生活多年，熟悉宫内的规矩，因此前期一直隐忍不发，但良心未泯，经常仗义相助；而佘诗曼当年风华正茂，有一种含苞待放的初生之感，饰演初入深宫的尔淳正合适。

二．如妃：不爱宫墙柳，只被前缘误

邓萃雯饰演的如妃极具城府，身居高位，她是一个“提防者”。她已然享受恩宠，却不得不面对政敌、新人的双重冲击。她的话语权与皇帝的宠幸密不可分，她唯有套牢皇帝，才可高枕无忧。但这本身就不现实，这一点就决定了她的悲剧。

十面埋伏的紫禁城，是钮钴禄如玥的家，也是她的坟墓。仿佛一开始，便注定了她与这深宫别院剪不清的纠葛。她阴谋盘算、无所不用其极，在这个后宫中，只有她有那份魄力动摇皇后的位子，她的一生，似乎都活在了对权力和地位的经营之中，不断地编织、精心地维护，最终，却如同一帘幽梦般化为泡影。她何尝不想要得到感情的慰藉，但是，她又注定得不到，她明白男主人公孔武心里住的人，终究是安茜，她不想干涉，最终帮助他们逃离了这片苦海。

钮祜禄如玥总是那么工于心计、好狠好斗，她的内心，似乎永远都是刚烈的。宁折不弯、不卑不亢，她不稀罕只有色相的庸脂俗粉，她不愿做随波逐流的深宫桃花。她是浴火而生的凤凰，即使失了权势一样自有气节。

奈何高处不胜寒。也许是她爬得太高，所以失去的才比别人更多，太少的人体谅她、慰藉她，得势时获得的是奉承讨好，失势时得到的是人去楼空。少有像孔武般的关怀。

她不是十恶不赦之人，她亦有自己的可怜。

三．尔淳：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尔淳是心思细腻的少女，她本心善良，但性情易变。十年光景，她待同门姊妹情深，侍奉义父义母至孝。当她得知好姐妹阮淇被淑宁陷害时，她躲在石狮子后痛哭流涕，她不明白也不想看到朋友相残；当她结识早已失势的福雅，她并没有嫌弃这位陌生女人，而选择与其相扶相携；同时，她知恩图报，因为曾受太医院总管徐万田的恩惠，她不惜牺牲自己的利益，即便徐万田仅仅将她视作一颗棋子。

但尔淳也有心狠手辣的一面。为了在宫中生存，她设计陷害姐妹；为了讨得皇帝欢心，他苦心经营。如果没有另一主要角色安茜的及时劝导，尔淳恐怕无法脱身。

剧中有一幕颇能代表尔淳的心境：

深宫别院，月光幽蓝。尔淳形影孤寂，神色黯然地把玩着沅琪生前戏耍的小石子——她说：“后宫的日子真的好难熬……不过你放心，不管有多难过，我都一定熬得过。”那个时候，她的神情落寞而隐忍，叫人心生凄凉。她本不该背负这些，皆因时局所致，她一人无可奈何。

尔淳和如妃有一个共同点——她们最终都成全了所爱之人，而自己的爱情仍遥遥无期。孙白扬爱的不是她，而是玉莹。她起初有恨，却最终放手，她对玉莹没有赶尽杀绝，她对身处险境的孙白杨仍愿意舍命相救。

尔淳也有自己的悲剧性——她的痛苦是由于一步步陷入违背良心的泥沼，而她心以为的报恩，却不过是别人的算计。到最后，她发现自己没有依靠。

只有她一个人。

四．玉莹：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玉莹是不幸的，她葬身于一片火海；

玉莹又是幸运的，她与所爱之人共赴黄泉。

玉莹爱的人叫孙白杨。孙白杨是剧中另一主要形象，他的身份是御医。他与女人间的纠葛，不论他愿意与否，主动与否，他的御医身份，他的行事风格，都仿佛种下了前因。作为深宫中的稀缺品（男人），温柔体贴、心思缜密、善解人意的他，显然能令“深秋闺柳”上心。与其说，这些女人喜欢的是孙白杨，不如说，是她们把对男人的“需求”寄托在孙白杨身上。 

孙白杨对于玉莹的爱值得玩味，他对玉莹的爱隐含了对母亲的爱。当他发现玉莹的“勾心斗角”，多是为了给她的母亲“出气”时，他找到了一个寄托。于他而言，完成玉莹的心愿就是完成母亲的心愿，就是给自己找到解脱。这种感情投射在玉莹身上化为一种“爱情”。而玉莹对于孙白杨，我们很难分清是爱，还是感动。从小到大，除了母亲，何人对她真心过？当孙白杨明知道是毒药都要为她服下，她被打动了。孙白杨于她，是精神上的慰藉。

最终，两人葬身火海，孙白杨终于放下了禁忌，敞开自己的心胸，这对鸳鸯，终于在大火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五．安茜：无可奈何花落去

安茜一出场便彰显出截然不同的气质。她仪态端庄、说话得体，显然在宫中已经混迹多年、深谙规矩。但她没有执着于权力争斗，反而乐于助人。这某种程度上也与她并不处于后宫上层有关。

剧中有一处情节体现了安茜的“原则”。第十集，当安茜为祖母上京经费之事烦忧时，永禄为帮助安茜，企图偷取宫中名画到民间变卖，为安茜筹措资金。安茜得知后却制止了他，并对永禄晓之以理。可见，安茜虽在宫中沉浮多年，却仍是个明白事理、坚守底线和人格的人。

《金枝欲孽》有多段感情戏，而最被人津津乐道的，是安茜与孔武、永禄的联系。

孔武出身卑微，是混迹下层社会的人，但他渴望成功，富有进取心。为了能够获取升官良机，他不惜暗中纵火，致使供奉大清列祖之凤仙殿突然失火，孔武冒死入火场取回清太祖之灵牌，身受重伤，却因立下大功，获赐官职，并得到厚待。但孔武良知未泯，他曾帮助安茜，也曾因为兄弟陈爽之死深深悔恨。而永禄则是安茜的“护卫者”，也是安茜的交心朋友，在宫中，安茜是永禄最大的寄托。

安茜与孔武的爱情，比起别人，多了一丝温暖、一份单纯。他俩之间，没有司空见惯的勾心斗角，发乎本心，自然流露。当他们在雪地里行走，脚印重着脚印，手拉着手，场景何其美好。尽管他们一度有过误解，当安茜为了复仇，别情割爱，孔武虽固执的从来不称呼她为安贵人，却仍默默守护着她。而当孔武了解实情，他又立刻飞奔回安茜身边，带所爱之人于动乱中逃离深宫红墙。

永禄也深爱着安茜，万事为她着想，终以性命做赌。剧中，永禄倒下于皑皑白雪，鲜血遍洒，远方有人奏哀曲的一幕，令人不胜唏嘘。安茜倾听着永禄最后的话语，百般滋味上心头，雪地上的两人，就此阴阳两隔，那从永禄手中滑出的翎毛，随风飘荡，飘出紫禁城，有些东西仿佛也就此飘走了。

《金枝欲孽》是一副由决裂、离别渲染的TVB式宫廷画，安茜与孔武的分分合合、永禄与安茜的生死相隔、孙白杨与尔淳、玉莹的关系、如妃的孤独，以及结局的动乱离恨，各有各的可说之处，各有各的动人之情。

行文至此，不免感慨：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宫廷不过是将其集中呈现的承载物。所谓争斗，往往不是正邪的对抗，而是利益与人情的博弈。一部经得起回味的宫廷剧，往往能够把握“人性”，善于营造矛盾冲突而不“失真”，令人物呈现出生而为人的复杂性。观众看宫廷剧，看这些错综复杂的明暗冲突，其实在看人，在看和自己与周围人何其相似的“形象”。《金枝欲孽》能够成为经典，或许就与此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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