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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什克腾文学作品 一棵小草用细细的根须抵达历史的深处，一片草叶用小小的页面采集千年的荣光，一瓣野花用嫩嫩的蕊丝扰动恒久的芬芳。柔弱的小草啊，于简单中蕴含大智慧，更拥有改天换地的雄浑伟力。多少回，我捏着一根小草，思考它生死荣枯的轮回。多少次，我站在山头，眺望苍茫无际的大草原，求解我与草原的相依相恋，关于草的思考，关于草的恩德，成了我思考一生的主题。 一 春天的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我趴在后山坡上，认真端详一棵刚拱出黄土地的嫩草芽，那年我十四岁，正在读初中。因为要写老师布置的一篇作文《春芽》，我便开始零距离观察与我相熟得习以为常的草原。鲁迅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描述得真生动，那草的葳蕤，虫的生动，树的茁壮，勾起我多少好奇与探索，我在故乡的百岔川寻找乐趣和灵感，首先从欣赏一棵草开始。 春日的阳光很温暖，如同依偎在母亲的怀抱里。春风融汇着无限柔情，让我、树和草芽都沐浴在连绵不绝的抚慰中。“草色遥看近却无”，老远看泛绿的向阳山坡，到跟前只有低头细端详才能与春草神交。我不知道那嫩嫩的 草芽是如何从硬梆梆的黄土里钻出来的，二寸高的幼芽尖端呈嫩绿色，下半部是嫩黄色的，如同小麻雀的黄嘴角那么黄，俗语形容初生的生命为“黄口小儿”，这是多么生动形象的比喻啊！生命都带着娇妍、雅嫩和新鲜，同时透着向上和坚强。那草芽从解冻的图层收取营养，响应春风的召唤，急切切地渲染春天，颜色抢眼，味道甜丝丝的，唤起催生夏苏的热望。 “雨涨西塘金堤斜，碧草芊芊晴吐芽”是江南春色的一个特写画面。“和气素无象，物情还暗春。乾坤一夕雨，草木万芳春。”草和树总是抢在前头透露春的信息。“鹤飞岩烟壁，鹿鸣涧草香。”则是夏日的特写镜头。“露草百虫思，秋林千叶生。相望一步地，脉脉万重情。”借秋草连绵添加了无限乡愁。而冬天里草的伏偃枯黄，让多少骚客文人触景生情，心生寒凉，让多少游子怨妇悲叹生活之艰辛。生命嬗递，恰如一颗草，一只虫儿，于弱小和单薄中彰显顽强。 一样的季节，南方的春天不同于北方，南方的草迥异于北方的草。鲁迅先生在北方只在北京生活了许多年，但他从未到过塞外草原，如果他来过草原，笔下应该更博大磅礴，比百草园气派大许多。一棵草是弱小的，一丛草也显得单薄，一片草便显示出活力，一块草地便生机蓬勃，那么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则把你带入最宽广的天地，倾听那穿越时空而来的大地最强音，使你置身于永远的“长生天”。 草有情，它是人感情沟通的媒介。有一个故事，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克旗达里诺尔渔场与周边牧民关系不和谐，李场长于苦恼中突发灵感，他骑马到经棚白酒厂买5斤白酒，欲回去宴请大队支书，恰巧在贡格尔河畔遇到了支书巴特尔，寒暄问候说我有酒，请你喝，支书巴特尔闻听后高兴地说，此时此地便可以喝！于是二人在河边沙坑就一小块咸菜疙瘩，用酒桶盖你一盖我一盖，推杯换盏喝将起来，少顷，咸菜吃尽，便信手拔身边刚扎出一二寸长的嫩草芽当菜，直到东风吹水日衔山，5斤白酒喝干，周边草芽吃尽，兄弟关系铁定了，以后双方关系也和睦了。 我从墙角的那丛草、墙头的那些草、后山坡的那片芳草地开始，认知不起眼的青草，它的坚韧性格，它的生命历程，与我息息相通。生命如草芽，终有一拼一搏，只要你不悲观失望，我见过百岔川的绿色演绎，草原的生命映像，分明看到草们是主角，它们不孱弱，它们力量强大、气势恢宏。 二 绿草绿树是地球上生命的原色。地球告别混沌时代，形成蓝天、大地、海洋，生命从海洋中诞生，又从陆地上长出草和树，释放出氧气，改变了地球上的大气结构，才为陆生的昆虫、食草动物、食肉动物的诞生、繁衍、进化奠定了基础。草和树是地球上生物链的基础，草—地表昆虫—食草动物—食肉动物的生态链才得以形成。人类的进化是从生活在非洲的稀树草原的古猿进化而来，人类进化繁衍的家园是在草原上。我们所生活的蒙古高原、雪山峻峰、草原森林，孕育着无数迷人的自然风光与奇特的地理地貌。无边的碧野连天无垠，连绵的群山如大海波涛涌向天涯。草的聚会成就了草原的连绵无际，亚欧大草原东起松辽平原，西达多瑙河岸，北抵极地林莽，南达青藏高原。在大草原中东部，哺育了匈奴、突厥、鲜卑、契丹、蒙古、女真等民族，他们跃马挥鞭，东征西伐，纵横驰骋于欧亚大草原上，上演了一幕又一幕历史大戏，草肥马壮，六畜繁盛，他们的扩张才有原动力。每一片草原都埋藏着春秋故事，每个人间仙境都积淀着悲喜传奇，每一个征战的遗迹，都让人浮想联翩，那些震撼世界的故事，都起源于这棵棵草根中，跃动在滔滔草海中。 曾有植物学家在克什克腾草原以探方模式统计草的种类，其中在塞罕坝草原每一平米探方统计超过130种草。克什克腾草原草本植物有757种，其中药用植物551种，是蒙中医药重要药材基地，如甘草、麻黄、黄芪、防风、黄芩、铃兰等。食用植物有各种蘑菇、蕨菜、大黄、马齿笕、蒲公英等数十种；观赏植物如石竹、金莲花、百合、野菊等。饲用植物种类多，数量大的如黄花苜蓿、无芒雀麦、星星草、冰草等豆科、禾木科、菊科、莎草科和百合科优质牧草。草原是名副其实的绿色资源宝库。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大草原，诞生了草原英雄阿提拉、成吉思汗和帖木尔，是马背民族苦恋的心灵故乡和精神家园，源远流长的草原文明，为中华文明在每个时代都增加了丰富的内容和光彩，带来蓬勃的新鲜元素。 鲁迅先生说他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这是他“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的形象比喻，实际上岂止是牛和其它食草动物吃草，人类也是从创世纪一路走来与草密不可分的。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的炎帝神农氏，制造农具，尝百草，是农业文明的缔造者，神农氏“教民播种五谷，相土地之宜，燥湿肥之高下，尝百草之滋味，品水泉之甘苦，令民知所避就。当此之时，一日而遇七十毒。”文明的祖先为了民族的繁衍发展，从草中找出了裹腹的粮食作物，如麦、稻、谷等，从草中找出了治病的药物，哪些草可以食用，哪些是毒物要避之。神农氏的担当和探索是华夏民族最基本的精神禀赋。中华传统医学以中草药为核心留香传承，从《唐本草》，到明代李时珍《本草纲目》，草的特性和功效被先人开发成为人类健康生存的保障。人类盖起茅帘草舍以居，剥麻织布以衣，培育农作物以食，文明肇始，因草而初。而草原上各民族更是以草为命，草好畜多，人群就有了物质保障和生活来源，草原上的民族逐水草而居，牧六畜，食肉而饮乳浆，鞣皮絮毛以衣被，蒙毛毡以包房，没有一样不是受益于草原。克旗草原的人们自豪地炫耀他们的羊“吃的是中草药，喝的是矿泉水，拉的是六味地黄丸。”草好羊肥营养丰富，他们自由自在地生活在大草原上，与草原结下了永远的血肉联系。 三 《辞海》解释“草”为栽培植物以外的高等草本植物的统称。字典中收录的常用汉字中，带“草”字头的汉字2000多个，可见老祖宗创造汉字时，对“草”字的应用是很大的。由“草”字引申为汉语其它喻意的词很多，现在也广泛应用着。如形容粗劣的草鄙之人，指雌性的草鸡、草猪，喻不认真不细致的草率、潦草。喻居于乡野的名词草茅之臣。汉字字体的一种草书、狂草、真草隶篆。初步写出或拟订的文稿，称草案、起草、草拟，画出的称画稿。民间治病的偏方叫草方，没有价值，微小的东西叫草芥，呼啸山林的强盗叫草寇，很原始未开化，蒙昧的叫草昧，做事不认真，马虎叫草率，中国农村庄户人的住宅叫茅帘草舍，听着有一种亲切感。而唐代大诗人杜甫的杜甫草堂，则成为一种意味深远的文化。中国古代文化典籍《诗经》中许多优美的歌谣里，通过对葛覃、卷耳、茅菅等草类的赞美，把人间一片真情紧紧地维系在一起“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葛是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卷耳又叫苍耳，是一种野菜。《诗经》以草木为题，赞美女性的蕙质兰心，抒发情感，由物托情，由事言情，让人感受到一种朴实而真切的意境美。 伟大爱国诗人屈原著的《离骚》是一篇对植物充满了感情的瑰丽奇异之作，诗人对芳草有极深的感悟，对诸如辛夷、杜若、芳芷等情有独钟，喻之为贤人，而把萧艾、荨葹等喻为奸侫、小人，知其名知其性，联想瑰奇，拓宽了植物本身的意义。古诗词中“万古千愁人自老，春来依旧生芳草”，将萋萋芳草作为抒发离情的典型景物。而”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则是对生命坚强、意志坚定的讴歌。我国从古以来借草木而咏怀的诗词歌赋汗牛充栋，哪篇佳作都如同一道天光，让我们的心灵陡生灵犀。以草木之心怡情，邀味象之景共游。体悟通达与化境，更有了一份沉潜与豁达，一份自在与从容。 草虽小，却不少；草虽弱，力在多。作家张保振在《草有德》一文中说：草之德，在无欲，在不屈，在坚守，在本色，在知诏，在善信，引人思。“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作为普通大众的“草民”们，却是推动历史前进的力量，草，让你从柔弱中感受到天地间潜伏着强大的内涵和能量、韵律和节奏，看浩荡草原听由风之音乐的牵引，摇曳柔姿，波浪般伏下去，又猛然仰起来，一直推涌到天际，虫儿在草间蛰伏，野兽在草间潜猎，百灵鸟在草浪中舞蹈，草以它的坚韧和无私，给我们以启迪和警醒，郁闷的人到草原会心胸开朗，缺乏灵感的人到草原会神采飞扬，封闭的人到草原立马心中透亮。草给人启发，草原给人坦荡。“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要正确而理性地评价自己，过好每一天的日子，不辜负了大好时光，思考草的生命历程，对于人又是多大的启发啊！ （本文经作者同意发表） 吕振山，1962年出生，内蒙古赤峰市克什克腾旗芝瑞镇百岔川人。1985年11月加入中国共产党，中共中央党校函授本科学历，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作协内蒙古分会会员。曾出版散文集《吉祥乌》《家园之恋》《圣洁的故乡》、长篇小说《塞上剿匪记》，在报刊发表散文、小说、诗歌百余万字，多篇作品在国家和地方文学活动中获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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