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票 天 热 车祸是早上八点一刻发生的。 当时，大川乡乡长李雨驾驶着五成新的桑塔纳急匆匆地赶往县礼堂。在礼堂门口，李雨想往县礼堂大院拐弯。这时，从大院里突然冲出一辆摩托车。那摩托车速度极快，迎面向他的桑塔纳撞来，他本能地往里打轮，车轮打得有些过，以致桑塔纳车画了一个半圆，冲向左侧的马路，也巧，一辆拉煤的大卡车正好从南向北飞速地驶来，在人们的惊呼声中，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车祸就发生了。 那天早上，八点半在县礼堂要召开一个重要会议，李雨就是从乡下赶来参加这个会议的。说这会议很重要一点也不夸张，这次会议的内容是，年末市委组织部要对县领导班子及领导个人进行考核，这会议就是根据考核程序让全县实职正科的干部给县处级领导们打票。 往年，这票都是在县礼堂发，在县礼堂打。因为县礼堂地方小，座位也只能一个挨一个的，大家怕出“奸细”，在打票时总是好好好优优优，以致每年考核都考核不出个所以然来。今年，市组织部变换了打票方式。早在几天前，全县实职正科每人拿到了一张打分票。可以说这次打分是在无人监督下独立填写的，你对县里领导班子或县领导个人的评价完全可以真实地反映出来。李雨两天前的下午收到组织部门寄来的票，他用了整整一个晚上才把票打完，这票可以说是一个基层干部对县领导班子和县领导个人的真实评价。李雨想：组织部门既然给了自己这个权利，自己就应该用好这个权利。李雨当然知道这张票很重要，如果这张票的内容一旦泄露出去，自己的政治生涯也许就结束了。所以，他对这张票特别地重视，把它放在一个信封里，又用厚厚的浆糊封住，才放在自己随身携带的手提包里，即便是开车去县礼堂时，手提包的带儿还始终攥在手上。 李雨很快被送进县医院。 刚到县医院的李雨似乎还有一点意识，嘴里偶而会蹦出几个字：“票……票……”不一会儿，整个人完全昏迷了。医生说：“病人可能脑子受了伤，需马上作CT检查。”当人们往检查室抬李雨时，发现李雨的左手紧紧地抓着手提包的带儿，人们怎么掰也掰不开，无奈之下，家人只好用剪刀把手提包的带儿剪断了。 检查结果，李雨颅骨骨折，必须马上手术。 手术后，李雨始终没有醒来。医生说：“李雨可能成了植物人，醒来的概率几乎为零。” 家人们先是哭，后来便是喊，可李雨一点反应都没有，再后来，家人也麻木了，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一天，李雨的妻子坐在李雨的病床前，她见李雨的左手还是紧紧地攥着一段手提包的带儿，就想给他取出来，但努力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李雨的妻子想：什么东西这样珍贵，难道这东西比命还重要？她想到了李雨的手提包。那手提包正静静地呆在李雨病床的床头柜上。 李雨的妻子拿起手提包，仔细地端详：这是一个普通的手提包，黑色，一本杂志大小，手提包的带子已被剪断，一段在李雨的手里，一段掉在地上。她拉开手提包的拉锁，包里有个工作证，几百块零钱，还有一个信封。信封被封着，封皮上没写什么字。她撕开信封，从里边抽出来几张打印纸，打开那几张纸，她轻轻地念出声来：“领导班子及领导干部综合考核评价民主测评表……” 她刚刚念出这几个字，奇迹发生了，李雨竟“啊啊”了两声，虽然那声音很微弱，但她分明看到他的嘴唇在动，也分明听到了他的声音。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便更加大声地去读那题目。她一下子兴奋起来，她确信李雨的确有了反应！ 主治医生听说后，摇摇头说：“这是不可能的！” 但主治医生还是来到了李雨的病床前，她给医生做了演示。医生说：“这太离奇了！从病理上讲，他只能是植物人；从病例上讲，有个案被亲人唤醒的，但这种可能很小很小，更何况—— 医生又说：”除非这事对他来说太重要了，这种记忆已牢牢地刻在他的大脑里。“医生让她继续念这张表。 李雨的妻子大声念道：“县委班子—— 团结情况一般；经济思路不明确；提拔用人上不民主；领导作风独断。县政府班子—— 团结情况可以；经济思路不明确；班子的工作作风不扎实。人大班子……政协班子…… 主治医生发现，李雨的妻子念时，李雨的嘴有时动一下两下，有时腿竟能往前一伸一伸的，好像在赶路。 李雨的妻子继续念道：“高山，职务，县委书记，思想政治方面：党性原则，差。政策理论水平，平。全局观念，良。思想道德品质，差。组织领导能力方面：开拓创新，平。组织协调，平。科学决策，平。依法办事，差。处理复杂问题，平。工作作风方面：敬业精神，平。求真务实，差。群众观念，差。团结协作，平。民主集中制，差。工作实绩方面：工作思路，平。工作措施，平。工作效果，平。廉洁自律方面：廉洁从政，差。八小时之外，差。综合评价：平。使用建议：交流。” 当李雨的妻子念这段内容时，主治医生发现，李雨受刺激的程度更深，他的手竟能伸开，手指能往上曲，好像要去抓什么东西。 主治医生示意李雨的妻子继续念下去。 李雨的妻子念道：“唐军，职务，县委常委副书记县长。思想政治方面……组织能力方面……工作作风方面……工作实绩方面……廉洁自律方面……综合评价：优。使用建议：留任。 赵丰，职务，县委常委副书记…… 马千里，职务，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 田苗，职务，县委常委组织部长……” 李雨的妻子念考核票，主治医生观察着李雨。李雨的妻子念完后，问主治医生：“有点儿希望吗？”主治医生说：“看来你先生有救了，他对这东西特别地敏感，这东西能强烈地刺激他的神经，只要这样不断地刺激下去，他一定会好的。” 于是，从早到晚，李雨的妻子和其他亲人在李雨的床前轮流念考核票。 不久，很多人知道了这件事，纷纷来看李雨。再后来，李雨考核票的内容在社会上广泛流传。 巧合得很，市组织部对投票结果进行统计，结果李雨对县领导班子及领导个人的评价几乎与统计结果如出一辙。 县委高书记向市领导汇报说：“这次考核一定有人在后边搞小动作，李雨的票就很能说明问题。”市里派工作组下来调查几次，也没有什么结果。年末，这个县的领导班子及领导个人都没有动。 半年后，李雨终于醒了过来。他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那几张考核票。妻子把考核票拿到他眼前，他示意妻子把它毁了。妻子当着他的面把那几张考核票烧了。眼瞅着这几张纸灰飞烟灭，李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受权发表 网络配图 编辑：艾旻 天热，刘爱民、高鹏鹰夫妻合用的笔名，二人分别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内蒙古作协首届签约作家，“草原文学精品工程”签约作家。近几年发表作品一百万余字，其作品获内蒙古第九届索龙嘎奖、2007年草原文学奖、2008年草原文学奖、2009年赤峰市委宣传部文学精品贡献奖、首届“平媒杯”文学大赛一等奖。出版中篇小说集《清场》、长篇纪实文学《克什克腾那些事儿》、《天热小小说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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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什克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