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抹青苗绿 李云鹤 躲进静默安闲的时光里猫冬,任年岁更迭,光阴流转。不知不觉间,春天已悄悄溜进小城,不喧不噪,不扰不惊。 随手打开窗,清风迎面扑来,像一个温情的拥抱,亦寒亦暖,不亲不疏。透过玻璃窗,阳光晶晶亮亮地照进来,屋子里闲静安暖。“春风能解冻,和煦催耕种。裙裾微动摇,花气时相送。”几番玩味,竟一时兴起 ,瞬间就有了翻土耕种的热切。于是,羽绒服棉裤加身,全副武装地迈过窗台,小心翼翼挪到外阳台上,接着,又一鼓作气把三个闲置的花盆搬回室内。花盆里是优质的花土,上面落满积雪,厚厚鼓鼓的一层,白口罩一样笼住盆口,看上去像一个大号的冰激凌。 就这么头脑一热,我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女汉子,便等不及“春风能解冻”了。先是手脚麻利地上了阁楼,径直来到储物间。储物间里,越冬蔬菜充余富足,全部产自我的乡下小园,在宅居防疫的日子里,多亏有它们搭佐主食,多日之后,尚有盈余。保鲜袋、二号缸、塑料桶都成了储菜的器物。这里有绿皮儿红芯儿的大萝卜、橘黄鲜亮的胡萝卜、黄皮儿白皮儿的笨土豆,紫皮儿白瓤儿的洋鬼子土豆、金黄翠绿的倭瓜、还有红洋蒜、白大蒜......它们都成堆抱团地待在角落里,借着冬岁的时光慢慢积蓄毕生的余味,等着经过我的妙手烹制,从从容容地走完这一生。 后窗台上有一只篮子,用银灰色的废旧导线编制而成。它中间外鼓,上下内收,浑圆一具窠臼。其上,一道弯梁横跨篮口,状如弯弓,形似桥拱,以尽拎提之需。这是妹夫的柳编手艺,又被他移花接木到废物利用上来,算不上巧夺天工,却也别出心裁。它端坐在窗台一角,敦厚娇憨,大肚能容,精美又实用。篮子里面是个头儿大小不一的洋蒜,看上去杂七杂八,于是拿定主意,那好,就用它们来成全我心血来潮的冲动吧。 我把洋蒜进行分类,胖头大脑、饱胀圆满的另行分装,留作今春耕作小园的种子,剩下零散瘦小的蒜头儿,打算今天就让它们在一抔净土中重生。双手捧起一些小蒜头儿,轻轻揉搓几下,一枚一枚的小蒜头儿便纷纷脱下红袍,布片儿似的散在蒜头儿中间。我吸气,鼓腮,再呼出,气流儿就像扇车一样,把蒜皮儿吹得纷纷扬扬,像落了一阵花瓣儿雨,留在我手掌心的就剩光滑实成的蒜头儿了。去掉碎烂的表皮,这些小蒜头儿顿时精致了许多。 第二天中午,阳光正好。花盆里,积雪无痕,已化作春水润物无声,油黑松软的花土看起来墒情不错,就着眼下的暄乎劲儿,正好下种。于是,委身屈膝,在地上盘腿而坐,拉开架势开始种蒜。抬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合拢,捏起蒜头儿,根须朝下,轻轻一摁,蒜头儿入土二分之一。再捏起一枚,再摁下......不一会儿,一大二小三个花盆就满满当当了。花盆里,蒜头分布匀称,半露半藏,像覆雪的山头儿,像密集的塔林,又像士卒唯马首是瞻,正等我排兵布阵。双手沾着泥巴随意搭在膝盖处,眼神顾盼,把这些小蒜头儿细细打量,愿它们不辱使命,能顺遂我一番绿茵茵的期盼。我想,我看它们的眼神一定像极了一池春水,满是波光荡漾。随后,起身,拎壶提水,细心浇灌。 次日,天光微亮,起来瑜伽。无意间,发现昨天埋下的蒜头儿竟然有几枚张嘴儿笑了,它们顽皮地吐出小舌头儿,那是几颗小芽儿,尖尖的、细细的、嫩嫩的,牙签儿一样清瘦,浑身透着鹅黄浅绿,小蒜头儿上还都是独苗儿一根儿。真没想到,一夜之间,生命就有了回应,我还没来得及照料它们呢! 第四天,小苗儿一气疯长,最先萌蘖的蒜苗儿竟有三四厘米高。它们稀稀疏疏,参差不齐,像顽童一样无拘无束,那身相横扑腾竖把式、张牙舞爪地没个正形儿,让我想起自己小时候的豁牙子。那时候,老叔总是笑我“豁牙子,露齿子,跑到外面吃土去......”望着这些东倒西歪的小玩意儿,我忍不住笑出声儿来,它们多像当年那群疯跑的娃娃呀。 接下来的两天,后吐芽的蒜苗儿开始奋起直追,蒜苗儿的密度陡然增大,它们一丛丛、一簇簇,你拥我挤,相互提防,又各自围护。不想,这么一来,反倒都长了出息,变得坐有坐相、站有站相,通通收敛了“袜刬金钗溜”的狼狈,出落得株株端直、棵棵清秀,少女一般娴淑娇顺。 再过两日,盆中景致又有改观。一撮撮小苗儿相互搀扶,又相对独立,忘形之态明显收敛,每一束都不再放荡形骸。每个蒜头上面都不再是一枝独秀,上面的叶茎少则三两枚,多则五六枚,成绺成束,郁郁葱葱,毽子一样舒张开去,就像小时候母亲用红头绳给我扎起的“朝天撅”小辫儿,蓬伞似的颤颤悠悠。 蒜苗儿愈发密实,单细力薄的它们难承自重,便学会了低头弯腰,才得以苟全。你看,它们披头散发的样子,多像懒散邋遢的妇人家,横躺竖卧,身影歪斜,简直又丑又拙。我要不断地转动花盆确保光照均匀,才能让它们不倚不斜,否则,它们会顺着盆沿儿耷拉下来,变得毫无神采。 第十天,蒜苗儿足足半尺高了,腰身愈发苗条,一副“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的娇弱之态,看上去倦怠随意,又不乏“憔悴斜倚窗”的病态之美。一管管细叶摇摇欲倾,像醉酒的美人儿,细腰长颈,弱不禁风,却绿成了一块玉儿,细细密密,水嫩齐整,尽收翠绿眉眼间,好不惬意。十天,一个短暂却圆满的生命轮回,足以让我震惊到无以言表!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看着小苗儿不堪重负的样子,我当机立断,打算即刻收获它们。于是拿来剪刀,把它们贴根剪断,“咔嚓”,一剪子下去,顿时葱香四溢,间杂微辣,呛眼刺鼻。一时间,我泪流满面,红着眼圈儿剪完蒜苗儿,顺手把它们码得整整齐齐,在我的左手边堆起一座小山包儿,那是满目的青苗绿,鲜翠惹眼,让我瞬间就萌生出食用方法。“天生我材必有用”生性吃货的女人会被食材激发出灵感来,而且花样儿繁多,少有重复。 绿蒜苗儿、黑木耳,搀上黄白混杂的炒蛋花儿,放素油适量,辅以作料调味,搅拌均匀后备用,同时待其入味。然后,沸水烫面,揉成团,搓成柱儿,揪剂儿,擀皮儿,一气呵成。左手掌擎着面皮,面皮中间厚边缘薄,放好馅儿,右手相托,左手捏褶儿,边捏边转,提溜溜一圈儿下来,掌心随之惊现一尊胖陀罗。一个、两个、三四个......不一会儿,箅子上朵朵白莲盛放。打开蒸锅,水花翻滚,热气蒸腾。十分钟后,水晶小笼包出炉。看着皮儿薄馅儿大,闻着鲜香四溢,好看,也好吃! 敲完这些芝麻小字儿,腰背有些酸疼,起身,离座,回过头,又有惊喜,花盆里,那些光秃秃的小脑袋又陡生新发,齐刷刷的的小平头真有精气神儿!看来,几天之后,餐桌上又将出现我的新花样儿了。 落地窗前,望着它们笑笑,顿时悟出生活的美好,比如路旁的一树花开,途中的一场偶遇,比如窗外的三月阳春雪,比如眼前的一抹青苗绿......它们虽不动声色,却都是命里的诗情画意,值得我们好好珍惜! 2020.3.6 文中照片由作者提供 李云鹤,网名闲云野鹤,说话连珠炮,走路一阵风,原本庸常女,友人称汉子。率直、随性,日常读书写字,侍弄花草,洗衣做饭。惟愿国泰民安,余生静好! 原 创 平 台 合作单位:克什克腾作家协会、克什克腾旗民间文艺家协会、内蒙古克什克腾旗书画家协会、克什克腾旗摄影家协会。 微信号:kskt150425 主编微信:aimin19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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