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些年，农村的天然浴场 01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前，夏天炎热季节，农村家庭还没有洗澡的条件，人们大多是在河坝、堰塘里洗澡。 马河是流经苗店境内主要河流，曲曲折折从北向南贯通全境，河水清澈，淤沙灌底，其间形成了很多深水潭。苗店东部八里苗至周庄的河流和苗店西部老魏庄至老贺庄、竹园的河流，包括白庄支流，也都有一些深水潭。 白庄和老贺庄建成了蓄水十万立方的拦河大坝，用来灌溉田地。这些地方都是苗店人们洗澡的好地方。 1976年7月16日，苗店公社在老贺庄大队组织全公社游泳能手，在白庄大坝举行游泳比赛，以纪念毛泽东主席畅游长江10周年。坝堤上红旗招展，锣鼓喧天，人山人海。 由于坝面宽阔，大坝建好之后还无人敢游过坝面，安全起见，在南北两岸拉上三道长绳，但那次游泳比赛能够游过大坝南北两岸的人寥寥无几。 从此，周围十里八乡都知道白庄大坝是非常理想的野外洗澡的好场所，很多人慕名来白庄大坝游泳、洗澡。 02 那时候，村子及周围的河坝、堰塘、大坑，连地头的河沟里都是清澈见底，没有污染。河沟里鱼鳖虾蟹到处都是，地头沟里的死水里也会长草生鱼。 盛夏雨季，河里涨水，鱼儿逆水上游，有时候能游到村里人家门口。水落了，就能捡到旱在小水坑里的鱼虾。 暑天午后和傍晚，都是男人们相约去河坝堰塘洗澡的好时候。地里忙完农活之后热汗直流，浑身难受，男人们就去洗涮一番，除去一身的汗气和酷热。 河里有鱼有虾，也有老鳖。洗澡的时候顽皮的小鱼会来身边咬你的身子，让人皮肉痒痒的，却逮不住它们。在泥里说不定你会踩到一个硬硬的鳖盖，有经验的扎个猛子能从水里逮到老鳖。 据说在老贺庄村北的河上，人们午后去洗澡的时候，常看见河两岸大大小小的老鳖晒盖，看到人们来了，往水里逃跑，爬不及了就用绝招，立起身子往河里滚。 03 晚饭后，是村里女人们专属的洗澡时间，男人们要回避，这是不成文的规矩。女人们收拾了家务之后三五成群相约去河边洗澡，顺便带着该洗的衣服，洗澡之后摸黑顺便洗衣服。 那时候农村还有点封建思想，女人们白天一般不能大张旗鼓地脱了衣服在河里洗澡，晚上去河边洗澡也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夏天的闷热让她们确实难受，渴望在河里荡涤身上的热汗。小河边、堰塘里成了女人的天堂，叽叽喳喳说说笑笑，在水里像小鸭子戏水的欢快笑声，还有女伴们戏水打水仗的呼叫声响彻夜空，奏响一曲淳朴嘹亮的乡村交响乐。 白天女人们也有去河里洗澡的，一般都是穿着内衣在河里泡泡，相当于冲凉，起到防暑降温效果，就怕被人看见。记得有一年夏天中午，我们村的一个老婆婆因为打烟、系烟，天太热并且烟的油腻让人喘不过来气，就不顾一切地去南河洗澡。这时候有男人赶集回来从河边走过，老婆婆怕丢人，把头扎进水里，屁股却露在外面。事后村里的人们戏谑地问她：你钻头不顾腚啊？她笑着说：即使让他看到屁股也不能让他看到我是谁！ 04 小孩子贪图水里的凉爽，长时间泡在水里消夏，寻找乐趣。大家在河堤上选择一两丈高陡峭的地方，用淤泥从上到下涂上一米多宽的一条光光的滑道，小朋友们光着屁股从上面沿着涂淤泥的地方呲呲溜溜滑下去，冲进水里溅起阵阵浪花，引起周围的伙伴们阵阵爽朗的笑声。 大家乐此不疲，一个挨一个坐这滑道。有人头朝下趴着滑下，一头冲进水里，扎个猛子探出头来。也有三五个人前后接连仰卧着，前一个人抱着后一个人的脚，连在一起，像火车一样滑向水里，花样百出。 现在想来，这恐怕就是今天幼儿园里孩子们玩的滑滑梯的雏形吧。那时候小朋友们发挥聪明才智，因陋就简制造了自己的滑滑梯，给童年增加了无尽的快乐。 但是也有不和谐的地方，有时候地基里有了硬草根或者小瓦片什么的，滑行中，会把那柔嫩的小屁股喇一道血口子，受伤的人捂着屁股眼含泪花，同伴们看了也替他难受。 05 洗澡的时候也常常打水仗。所有伙伴们分成均等的两组，排列在两三丈宽的小河两边，用河里的淤泥当子弹打击对方。小伙伴们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快速的从水下挖一块淤泥，一只手抱着，一只手抠一块砸向对方。 双方你来我往，子弹乱飞，真个就是枪林弹雨，全真模拟电影里敌我双方枪炮对击的场面。有子弹打到敌人的头上，敌人哇哇大叫，为了报仇，就更加努力地和敌人对射。引得大家哈哈大笑，水仗进入高潮。 有一次我和对方对射的时候，我们在各自阵地上用淤泥垒了掩体，向敌人投掷以后就立即躲进自己的掩体，阵地上泥巴蛋噼噼啪啪落在水里和掩体前，有了掩体双方都不容易打中对方。 对射一阵子后，我仔细观察了敌人躲藏的掩体，在投掷的时候预估距离远近，对着目标投掷，几次尝试之后，终于把握距离，命中目标，一颗颗泥巴子弹准确的打中敌人的脊梁屁股上。敌人一看，掩体也不安全，就四下溃逃。战斗以我们胜利而告终。 有时候，小朋友们用绳子吊一个罐头瓶，里面放一块馍，放在水里，过一会猛的提出来，就能够逮到几个一拃长的大马虾，一晌就可以逮几十个，晚上美餐一顿。缺少食物的年代，能够吃上炒马虾，对小孩子的吸引力很大，所以小孩子愿意泡在水里边洗澡边逮马虾。 06 但是泡的时间长了会嘴唇乌青，浑身难受，甚至会生病。最主要的是危险随时存在，所以家长们最反对小孩子夏天去河里洗澡。如果撞见孩子单独去河里洗澡，家长大多都要狠狠的教训一番，甚至免不了挨顿打。 记得有一年，我和同岁的小叔玉海午后一起去南坝洗澡，他就差一点淹死。早几天我跟随四叔一起在这里洗澡的时候，四叔告诉我，这里旱天的时候靠河边的地方生产队拉走了一层土，涨水后里边水深一拃多，告诫我不要往里边去。 午后我和玉海叔一起来洗澡，我特意告诉他不能往里边去，里边水深。他也没在意，说着说着他就游到里边深水的地方，露个头，在一口一口的喝水，我也不敢去拉他，就只好大声叫喊：来人啊，救人啊…… 但是午后炎热的时候，村人大多都在家里睡午觉，或者在树荫下乘凉，空旷的河湾里怎么能有人呢！眼看着小海叔在河里挣扎，危险时刻威胁着他，我眼看着他要淹死。 正在这时，河对面干渠上一个身影飞奔而来，扑入河里快速的游过来，抱起奄奄一息的小海叔上岸，在热土地上控水，好大一会儿玉海叔才慢慢缓过劲来。原来，是我们村的李广海，中午去干渠上戗草，晒干了当柴火做饭用，无意间救了玉海叔一命。 小孩子洗澡有一个义务，就是帮人们拿菜。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农村还是生产队大集体时，我们村前小河沟对面是队里的菜园。我们小孩子午后就在河里洗澡，一直洗到傍晚菜园分菜的时候，看到“菜把儿”站在菜园的高处朝着村子拉长了声音高喊：“分菜了，分菜了——”这时候村里的人们来拿菜，不方便脱衣服过河，就让我们小孩子去菜园给他们拿菜，这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做起来很有成就感。 07 二十世纪末，随着苗店经济的发展，特别是三粉业的发展，马河污染严重。加上气候干旱，化肥、农药、除草剂的大量使用，河里蝌蚪青蛙难再现，鱼鳖虾蟹已绝迹，有时河水断流，马河已经失去了天然洗浴的条件。苗店东部曹堂、周庄的河流和苗店西部白庄、老魏庄流经老贺庄的河流也都深受污染，清清的河水变成污水河臭水沟，再也不能在河里露天洗澡了。 1990年以后，夏天人们在自己家里洗澡，冬天出现烧水用浴罩洗澡。1995年，苗店街第一家浴池开业，舒美浴池为人们带来了城里人才有的舒适，人们进入了秋冬季节在家门口浴池洗澡的全新时代。 进入二十一世纪，太阳能进入千家万户，很多家庭建立了家庭浴池，池浴、淋浴均可，洗浴条件大大改善，洗澡不用出门。在野外坑塘河坝露天洗澡的现象难再寻觅。 好多年没有在河里恣情的洗澡了，很怀念在河里洗澡玩水仗的场景，难忘在大自然的怀抱里任意扑腾的无拘无束，非常渴望河水清清、鱼翔浅底的良好生态。 作者简介：白金海，苗店老魏庄村白庄人，苗店中学优秀教师。写作的《山菊花》在南阳日报发表，还有通讯报道《不让一个孩子辍学》《农民文化周》等，三十多年潜心研究远古神话，创作神话小说《大禹治水》，已经完成初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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