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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提趣事(二）：偷树 作者：陆秀 孩提趣事(二）：偷树 作者：陆秀 童年是一首唱响在我们心头的经典老歌，时不时翻唱一次，心里涌动的是感动，怀念和温暖。 我的童年充满艰辛，充满苦难，同时也充满快乐，充满趣味和温馨。 去年我写了一篇回忆性散文《孩提趣事：偷梨子，偷橘子》，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偷”成了我们生活的一部分，今天我再写一个“偷树”的故事，让大家重温那个时代留给我们永不磨灭的记忆…… 我十一二岁的时候，除了读书，帮家里割草，割叶叶，扯鱼草，捡牛粪挣工分外，还要砍柴。那时候附近山里能砍的柴火基本都被大家砍光了，要砍一担像样的柴得翻山越岭到向阳水库那边的大山里去。附近的大山小山剩下的都是些鲁蕨叶和砍后刚刚长出来的毛柴。不过每个生产队都有几块“禁山”，禁山里树木茂盛，有的大树要几个人合抱才抱得到。山里的树和柴经常被偷，各个生产队的队长很恼火，为了督促看山员的积极性和责任感，明文规定如果哪一块山掉了树和柴按情节轻重克扣看山员的工分！这样那几个看山大叔不敢大意了，整天盯着我们这些砍柴的不放。 我经常跟我叔叔的儿子红满和队长的侄子洞狗一起去砍柴的。那天吃了中午饭，我们三个人像往常一样，各自穿上一双轮胎底草鞋，腰上捆一条草绳，把柴刀别在草绳上，扛上扦担，像红小兵一样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了。 夏天的太阳火辣辣的，我们走得急，到了水库塘基上，已经汗流浃背了，在靠近尖石山的阴凉地方坐了下来。 这水库塘基可是一个好地方啊！其实那是一个坝基，背后是一座高高的石山，就是我刚刚说的“尖石山”。下午两点多钟太阳就落到石山下面去了，随后阴凉处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扩大。塘基两边开阔，又是当风口，所以特别凉爽。一边是一座小水库，水库里的水是从高山上汇流下来的，深浅不一，有的地方看得到里面的泥巴，有的地方深不可测，四周的山峰倒映在水中绿幽幽的。坝基离水面较高，宽阔平整，绿草茵茵，是大家歇脚乘凉的好地方。大家都叫这个坝基叫水库塘基。 另一边下面是一条小圳，圳里涧水长流。圳下面是一片稻田，稻田的早稻熟了，远看去金灿灿的，微风拂过，像掀起一波波的金浪，飘来阵阵稻香。对面就是高高的从河伯岭延伸过来的山脉了。从水库塘基通往山上的是一条宽宽的陡坡山路，山路上横亘着一条水渠，向阳水库里的水就是通过那条水渠流向河伯公社的各个生产队，灌溉上万亩的田地，养育着山脚下的父老乡亲。我们平时砍柴就在水渠上面那一带公共山里。 我们三个最先到了这里，后来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大多数是小孩子。看牛放羊的，割叶叶割草的，捡牛粪和砍柴的。雷家，廖家边的两个看山的大叔也来了。大家三个一堆五个一群地呆在一起，有的在打牌，有的在踢田，有的在抛石子，有的在看连环画，有的干脆就躺着睡觉…… 我们三个玩打扑克牌，打现七。谁输了就贴谁的“胡子”，“胡子”是把旧作业本的纸撕下来，再撕成拇指宽的一条条，堆放在身边，谁输了就往谁的下巴，嘴唇，脸颊上乱贴。我老是输，被他们两个贴得像个大花脸…… 时间在我们的嬉笑声中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太阳完全落到石山下面去了的时候，对面的山上阳光还亮晃晃的。在那里的人陆陆续续都去忙自己的事去了。我说：“不打了，我们也砍柴去了吧！”洞狗看了看山上的太阳说:“不急，等没有太阳了才去！”我说:“那天黑了，怎么砍柴？”他左右环顾了一下，凑到我们两个面前悄悄地说:“等天黑了，我们去偷树！”啊！又去偷树啊？以前我们偷过几次了，每次偷树的时候心惊胆战的，不过每次都有惊无险，侥幸没被抓到。我总担心被抓到了，抢去柴刀，怕妈妈打，一把柴刀要几块钱才能买到呢。我小心地说：“抓到了怎么办？”他们两个异口同声地说:“抓不到！趁今晚有月光，再偷一次，咱继续打牌！”这样我又跟他们打起来，心里却有点惴惴不安了。 对面山坡上的太阳光慢慢消失了，余晖还铺落在山坡上，散发着金黄色的光芒，山上的牛也回来了，在水库塘基上慢慢啃着青草。那两个看山员大叔不时朝我们这边观望着，有一个忍不住对我们喊：“你们几个鬼仔仔还不去砍柴啊？想去偷柴了是不是？”洞狗大声回他:“不偷你的柴，我们去割些蕨把叶叶回去可以啦！”说完对我们俩眨眼睛说:“再打三把我们走，免得他们怀疑！” 我们玩完三把牌，扛着扦担装模装样地往山上爬，爬到渠上，我们躲在渠边的树荫里又打起牌来，因为要偷树，一定要等看山员回家了才可以动手，不然砍树的声音会把他们引过来。一直玩到天黑了，月亮悄悄爬上了树梢，我们站了起来，朝水库塘基那边看了看，发现那里一个人也没有了，哈哈！ 我们三个迅速爬到山上，把扦担藏在一个刺蓬里，借着月光找寻着松树。杉树到处是，做柴不好烧，还黑心，松树虽然重，干了劈开做柴特别好烧，耐烧。他们两个很快找到了，“咚咚”几下就砍倒了，我好容易找到一棵碗口粗的，拼命地砍了起来，我的刀不利，砍一下震得虎口发麻，砍了十几下还没砍断，手却震痛了，还出了一身汗！他们在下面拉长声音轻声喊：“六满，快点！”我回应:“砍不断啊！快来帮我……”我堂哥红满爬了上来，三下五除二就砍倒了，再非常利索的削掉枝干，说：“这么没用，好了，掮着！”说着帮我把树放到我肩上又很快又缩下去了。 他们俩掮着树很快到了渠上，到下坡山路时就把树底部放到肩膀拖着走，这样借助惯性作用，就轻松得多。他们“突突突”地向水库塘基冲下去了，我在后面紧跟着也“突突！突突……”地往下冲。我刚刚走到山路边的那座废窑洞边，他们两个就到了水库塘基了。这时我听到了吼叫声：“把树快点放下来！把刀交出来！哼哼！哼！你们这些鬼仔仔，我早晓得你们要干坏事的！”啊！是看山员大叔的声音！他在那里守株待兔！他们被抓了个正着！乖乖，我马上停了下来，听到红满和洞狗求看山大叔的声音。怎么办？我也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心想：不能再冲下去了，一下去就等于羊入了虎口！我的树没收去是小事，柴刀被没收就麻烦，我妈知道了会狠狠打我的，我妈打人那个狠啊想着就打颤！可是也不能总是这样呆着呀，我得想办法逃过这一劫：既不能空着手回去，也不能被抓着了！我借着月色，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地形：发现废窑下面有一茅草坡，茅草坡有一条小路，可以直到下面那片稻田，我可以从那里绕过去！ 想到这里我激动不已，再拖着树走会弄出声音，得扛着走。我扛着树悄悄地走下茅草坡，不知道坡下面有一条小水坎，一脚踩进了水坎里，“哗”的一声响，吓得我额头冒冷汗！马上停下来听动静，听到那边还传来他们的声音。还好，还没被发现！又扛着树继续往下走，终于来到了稻田边。 麻烦！稻田就在水库塘基下面，如果看山员朝这边看的话，我就暴露在月光底下了！这时我有点讨厌天上那轮明亮的月亮了，希望马上飘来一片乌云把月亮遮住。我停下来朝水库上面看，只看到他们的影子在晃动着，还听到他们大声说话的声音！我不管它了，扛着树在田埂上小心翼翼地走着，尽量不发出声音来，田里的青蛙在“呱呱呱…”地叫着，越是小心越出事，一不留神一脚又踩进了水田里，树“砰”的一声落到了下面那丘田里去了！我吓得差点叫了起来，赶紧把脚拔了出来，草鞋上满是泥巴，再不能穿了，如果穿着走路，会更滑了！我把另一只草鞋也脱了下来，也顾不得很多了，“扑通”跳到下面水田里把树从田里顶到了田埂上，辛亏树小不是很重，不然顶不上去的。我爬上田埂，坐下来出粗气。这时，青蛙叫得更欢了，好像在唱歌比赛似的，我得感谢这些可爱的青蛙们，是它们响亮的声音掩盖了我的树落水声和我顶树弄出的动静，不然早被发现了！ 我趁着没被发现，又扛着树，把草鞋夹在腋窝下，打着赤脚向水田那边走去，到了那边爬过一小段坡就是雷家院子里的燕子山了，到了燕子山，我松了一口气，总算脱离了看山大叔的视线了！但是还不能掉以轻心，怕看山大叔从后面突然追上来呢。 这一路还要经过雷家院子，被院子里的人发现也麻烦！我一路提心吊胆地走着，肩上的树感觉越来越重了，本来只有三十来斤，经过这么多折腾我的力气也快用完了，觉得有千斤重似的。我打着赤脚继续走着，嘴里发出“吭哧吭哧”的重呼吸声，月光把我的身影拉得长长的。脚板踩在路上的石头，砂子上隐隐作痛。我咬着牙挺住着从雷家院子的后山绕过，再经过我们队的黄老上，新塘，终于到了队里的麻子塘！ 到了麻子塘离家很近很近了，算是比较安全的。但是也不能直接从院子前面经过，我吃力地扛着树穿过后拢山的梨子山，我家老屋就在梨子山边，我走到我家老屋的后面，把树费劲地扔到了后沿坎里，瘫坐在梨子树下好久才喘过气来。然后急匆匆往家里走去。 我用力推开我家大门，故意把柴刀扔得叮咚响，我妈听到了声音问：“这么晚才回来？又去疯了？砍了柴没有？”看到我从头发到裤脚都是湿的，以为是汗水，也没多问。说：“洗洗吃饭，我们吃了。”这时我觉得肚子在咕噜咕噜地叫了，喉咙也干得发炎，赶紧从水缸里舀起一瓢水灌了下去，洗了手，衣服也没换，盛了饭狼吞虎咽起来…… 那天晚上偷了树回来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脚板心打起了几个血泡，也钻心的痛。心里老是想着：他们两个有没有供出我来？他们的柴刀退回给他们没有？会不会罚他们的款……？ 第二天早早起来，赶到朝门上去等消息，一会他们两个来了，他们一看到我就问:“昨晚你跑哪里去了？吓死我们了！”我告诉他们我的英雄壮举。他们也叽叽喳喳地告诉我：他们怎么跟那个看山大叔交涉，怎么求他，说尽好话，看山大叔还是不放过他们，没收了他们树和柴刀。最后还夸我勇敢机灵！还告诉我说：他们很晚才回家，回到家里挨了一顿骂，不过没挨打。今天他们的父母会拿着钱去看山大叔家里赎回柴刀。我问：“看山大叔问我了没有？”他们说“问了，我们说你没跟我们一起去偷树，说你早就砍好柴回家了，我们不会说出你来的！”他们真是我的好伙伴，我的铁哥们！上次偷梨子被生产队长抓了也没供出我来，这次又没供出我！我是多么幸运啊：有这样青梅竹马的好伙伴！我暗暗窃喜着。 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去偷树了！ 多年以后一个秋天，我回娘家看到了雷家院子里的那个看山员大叔，他看到我抱着儿子，走过来对我说：“哈哈！妹子婆都生小孩啦？还记得那次偷树不？”我脸一红说：“记得呢，怎么大叔您知道我也在偷树？”“哈哈哈……我还担心你摔坏了呢！”大叔打着哈哈说。我愣住了：看着大叔满是皱纹的脸，笑得是那么灿烂，像盛开的菊花，充满芬芳，充满阳光，充满爱！我心底涌上了一股暖流：原来不是我的运气好，是大叔故意放过我的啊！ 我又想起那次偷梨子，我躲在油榨里的门角里，队长在外面唠唠叨叨说：“明明看到三个人的，那个女娃子怎么突然不见了呢？”是不是也是队长故意放过我的呢？想到这里，我的眼睛不由得湿润了起来，我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是那么高远辽阔，阳光是那么灿烂温暖，人间有多少默默的关怀和善心啊！ 几十年过去了，看山大叔，生产队长都已仙逝多年，我和我童年的伙伴也都鬓生白发。只有我们的村庄越来越年轻，水库塘基也焕发着青春的光彩，山上绿树成荫，百鸟争鸣，鲜花盛开。今天的小孩子再也不用去砍柴偷树了！ 童年啊！总是有那么多难忘的趣事让我去回忆，去怀念，去感动！正如冰心说的：““童年呵！是梦中的真，是真中的梦，是回忆时含泪的微笑。”
作者简介：陆秀，网名：越城千仞秀。湖南省邵阳县河伯乡人，一个喜欢在文字和舞蹈里畅游的女子，热爱生活，充满阳光，充满爱。写有多篇散文发表在各网络平台和报刊，代表作有《打草鞋的又满娘》，《妈妈纺车里的故事》，《怀念父亲》,《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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