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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 剩 相 亲

 唐白甫grpj8q5p 2020-10-17

狗剩相亲

粟蒋
 
狗剩已到婚娶年龄,老大不少的他还是孑然一身。昔日的小伙伴们都已经陆续成家生子,他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犹如热锅里的蚂蚁。
 
这世上哪个少男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思春?情窦初开的狗剩按捺不住寂寞和骚动。在一个花好月圆的晚上,他鼓起勇气,提着一袋礼物冒冒失失地敲开了刘媒婆的大门。
 
按辈分,狗剩得叫刘媒婆婶婶,她正悠闲地坐在堂屋的沙发上,晃荡着一条大白腿,边看电视边嗑瓜子。一部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机正在播放电视连续剧《渴望》。
 


那个年代电视尚未普及,偌大的村子只有刘婶一家拥有这种奢侈品,她老公常年在外承包基建工程,家境殷实,是村里首屈一指的暴发户。虽说已届不惑之年,但养尊处优的她,风韵犹存,令许多男人见了都想入非非。
 
刘婶见狗剩登门,顿觉惊讶:“哟!这日头打从西边出来了?大侄子今天舍得贵脚登婶婶家的门,莫非有啥子好事?来就来呗,提这么多礼物干啥?何必这么破费!”
 
刘媒婆一向是笑脸打死人,无利不起早的,比鬼还精明。其实她早就猜出了狗剩的来意,故意打哈哈装糊涂。
 


狗剩怯怯的叫了声“婶”,红着脸央求她物色对象。刘婶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心想来机会了。今晚不狠狠敲敲这傻小子一竹杠,对不住我这张远近闻名的铁嘴。
 
刘婶知道狗剩打单身的滋味不好受,故意吊起胃口,好让狗剩乖乖上钩。
 
她故弄玄虚地长叹了一口气:“唉!大侄子,不是婶打击你,凭你的模样,女孩子根本看不上你,天时地利人和,你都沾不上边,天生迟钝木讷,为人一根筋,晓不得灵活变通,家徒四壁。娶媳妇还真有些难度。”
 


“婶!我知道自己人丑家穷,眼看奔三的人了,再不加把劲娶媳妇成个家,这辈子怕是单身打定了。还望婶看侄儿可怜,烦你多多费心,成全侄儿。事成之后,定当重谢!”
 
绕来绕去,刘婶要的就是这句重谢,见狗剩已表态,不禁心花怒放。
 
“大侄子,你求婶还真找对了人!我今年春天回娘家拜年,娘家有个远房侄女,年龄跟你差不多,她也是高不成低不就,一直待字闺中。但我丑话说在前头,侄女身体有些缺陷,不是健全人,你得有个思想准备。至于成与不成,你自己看着办!到时别怪我没提醒你。”
 
狗剩见话已说到这份上,他是求之不得。当即拍着胸脯:“我愿意!只要能讨到婆娘,我狗剩就算烧高香了,哪里还有资格去挑三拣四。”
 


兵贵神速,刘婶怕别人捷足先登。次日天刚露出鱼肚白,带狗剩直奔她的娘家邻县崀山镇茅山沟村。
 
一路上刘婶千叮万嘱,交待相亲时要注意的细节。狗剩唯唯是诺:“婶,您老放一百二十个心,我记住了,保证不会出丑。”
 
翻过一座又一座大山,于中午时分到了刘婶娘家的村子。这一路的爬山涉水还真难为了富态的刘大婶,她直嚷着累死了!刚走进远房侄女的堂屋,瘫软得一屁股坐在长凳上大口喘气。
 
因事先没有告知女孩家,侄女一家子人感到很诧异。猛不丁见到远嫁东安的大妹子带来个陌生小伙子,女孩的父亲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忙问:“这是唱的那出戏?这小伙子是谁?”
 


刘婶歇息了一会,慢慢缓过劲来,开门见山地告诉远房老哥:“我今天特意来给侄女做媒的,这男孩是我院子里的一个侄儿,为人可老实了,既能干又勤劳,能吃苦,干活是把好手。粗活细事他都拿得起放得下,侄女嫁过去,保准不吃亏。你也知道我夫家那方的自然条件比我们这边要强得多。”
 
刘媒婆这一顿开场白,直把狗剩夸得面红耳赤。狗剩忙不迭的掏出早已备好的上等香烟毕恭毕敬地敬给未来的准岳父,平时不善言辞的他也壮着胆子怯怯的喊了一声伯父。
 
那女孩倒也机灵,见有客人登门,美滋滋的倒了两杯茶递给刘媒婆和狗剩。
 
狗剩趁接茶杯的空隙,壮着胆看了女孩一眼,女孩也羞涩的瞄了一眼狗剩,四目对视的那一瞬间,两人心里都有了底。

 
女孩中等个子,不胖不瘦,长发及腰,模样也长得周正;只是农村的女孩不会打扮,一身素装。狗剩对女孩非常满意,一见钟情,心想能娶到这样的女孩也算是上辈子的造化了。
 
那女孩看狗剩,估计也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她笑容满面的拎起狗剩从家里带来的鸡和肉进伙房弄中饭了。
 
细心的狗剩发现女孩走路有点拐,估计是小儿麻痹症留下的后遗症。怪不得刘婶说她身体有残疾,这一点上她还真没有说假话隐瞒。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狗剩心想,只要对方人品正,家风好,能操持家务就行,反正我也不指望她干啥重活,况且自己这条件,也没得资格去挑三拣四。
 


因人生地不熟,再加之语言上的障碍,狗剩跟女孩的父亲简单的交谈了几句,便没了下文。准岳父也推脱有事,便径直去了屋外不见了踪影。
 
从没出过远门的狗剩一时适应不了这环境,无聊中便进了伙房想帮女孩搭把手,顺便两人聊聊家常话,进一步互相了解双方。还没等狗剩开口,女孩一把将他推出来,说是不用帮忙,别弄脏了他的衣服。
 
狗剩一时扫了兴,本想借机跟女孩亲近一番,谁知道女孩不买帐。狗剩觉得怪不好意思,便走出门外,穿过一条小巷,隐隐约约听到远方有叫骂声。
 


出了小巷口,便是一块大空坪地,估计这空坪应该是生产队以前的晒谷坪。空坪周围散落着一些土墙瓦房屋。晒谷场上围满了看热闹的男女老小。原来这里正上演着一场精彩的骂戏。
 
晒谷坪一角落,一老妪正在抢天呼地的嚎叫,手中时不时挥舞着一把菜刀,将一块木板砍得七零八落。
 
狗剩心里在想,是什么事招致她这么伤心欲绝?老妪嘴角流着白沫,披头散发,样子极其吓人。
 
出于好奇,狗剩忍不住向旁边的人打听原委。刚开口便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众人一见是一副生面孔,便询问他从哪里来,到他们村有何贵干?
 
狗剩忙不迭的掏出香烟,边敬烟边如实回答。这时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听说是来相亲的,狠狠地剜了狗剩一眼。
 


“奶奶的,你们东安佬怕是吃腥了嘴,到我们这方来讨堂客!我们新宁本来是女少男多,资源极缺,村里光棍成堆;你偏偏还来凑热闹,跟我们一个锅里抢食。老子当年的对象就是被东安佬挖了墙角,弄得我如今还是光杆司令一个!我一见东安人便来气,劝你还是早点滚回去,别惹得我发火!”说罢扬了扬高高举起的拳头。
 
狗剩见壮汉这般刁蛮无理,心里不由得发了毛。在别人的地盘上,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只好陪着一副笑脸,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边打拱手敬烟,边说:“这位大哥息怒,小的今日登贵地来相亲,还不知道成与不成呢?如有冒犯之处,还望仁兄原谅则个。你看我这单薄的身子骨,也架不住你一拳半腿。”
 
大家见狗剩吓成这样,忍不住哈哈大笑:“您这东安佬也太不禁恐吓了吧!”
 


有些人看不下去了,急忙出来打圆场:“逗你玩的,别放在心上,出门便为客,何况你还是远方来的客。你休听那人瞎说,他是毛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自己没本事,怪世界不好!这样子对客人,莫把我们村子的名声讲坏。”
 
狗剩早就听说这个村一向民风强悍,打架斗狠在方圆几十里出了名。人称刺头村,无人敢招惹这村里的人!
 
旁边几个少妇大嫂听狗剩来相亲的,只见她们抿嘴偷笑,甚至还有人扮鬼脸。今天凑巧了,这场闹剧大有看头!
 


老妪的叫骂声还在继续,狗剩从她的骂声中听出了一些端倪,这是乡里传统的“骂街”。“骂街”的人多半是一些没有什么素质的泼妇,经常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指桑骂槐,弄得鸡犬不宁,狗剩院子里也有这样的人。但凡“骂街”者骂惯了口,三天不骂人便觉得浑身难受。这种最令人不齿的陋习在农村随处可见。
 
砍脑壳果,
剁脑壳果。
死人果,
封门果。
猪架子抬果,
枪炮子打果。
几短命鬼,做米果绝代的事。
担我大个萝卜扯出来,细个萝卜插进克。
我来扯出来,
劳周周的果!
 


狗剩从老妪的骂声中终于弄明了是怎么回事,原来是有人偷了她家菜园的萝卜。狗剩还以为是谁掘了她家祖坟或是有人抱了她家小孩下了河。就这么丁点小事,犯得着这么撒泼骂街吗?
 
这场闹剧已进入高潮,菜刀剁在木板上的“叮叮”声依然在响,骂街的老妪已进入了发疯的状态。只见她时不时的蹦起老高,手中挥舞的菜刀几次脱手飞出,吓得看热闹的纷纷往后退,生怕被乱舞的菜刀砍中!
 
有好事的后生唯恐天下不乱!阴阳怪气的为老妪鼓掌喝彩,再伴以尖厉的口哨声为其打气助威。狗剩见这场面,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一个村子的人已无聊到这种地步,何其悲哀啊!
 


大约折腾了半个小时左右,嚎叫声渐渐弱了下来,估计是发疯的老妪体力不支,再加上喉咙有些嘶哑。好戏将进入尾声,看戏的也只好三三两两各自散去。
 
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位中年男人,对骂街的老妪说道,秀她妈,你家今天来了贵客,别再在这丢人现眼了。
 
狗剩全程目睹了这场骂街闹剧,听中年男人那一说,顿时明白了一切,令他万万想不到的是老妪竟然是那女孩的母亲。我的天啦!这可如何是好,难怪刚才没有见到女孩的母亲,男主人神色慌张借故有事离开了。
 


狗剩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看来今天来相亲,选错了日子,见到这丑陋的一幕,这婚事怕要黄了。脑海里一片空白,反复问自己,这是我想要的婚姻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母亲是这样的一个悍妇,能调教出知书达礼的女儿吗?
 
婚姻大事非同儿戏,事关一辈子的幸福。女孩有残疾,自己可以接受,但绝不允许对方人品有问题,这样的人娶回去早晚是个祸根!
 
狗剩已打定主意,决定放弃这门亲事。但他不能让刘婶为难,必须先回女孩家吃了中饭再做定夺,亮出底牌挑明立场。
 


果不其然,那老妪还真是女孩的母亲,等他回到女孩家时,饭菜已摆上桌,女孩母亲向他打了一声招呼,跟刚才已判若两人。
 
寒了心的狗剩决定在席上演一出好戏,便于自己抽身而退。
 
农村的风俗对入席有着很大的讲究,特别是在相亲这种席面上,对初次登门的求婚者更是一道难以逾越的试题,交卷满不满意全掌握在女方长者的手中。过关了是乘龙快婿,搞砸了立马走人!
 


狗剩决定以身试险,故意露出破绽。女方喊了一个老古董来陪席,假意邀请狗剩坐靠神龛那方的上席。实则是考验狗剩懂不懂礼仪,狗剩心知肚明,正好利用这个机会,他当仁不让的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
 
刘婶一见狗剩犯了大忌,急忙使眼神告知他这上席万万坐不得!狗剩故作不知,还大大咧咧地连声说:“太师椅真舒服!”
 
陪客的见狗剩一点规矩也不懂,不禁摇了摇头,暗示女孩的父亲,这人是个二百五,草包一个!
 
女孩的父亲脸上已经由晴转阴,只见他强压住怒火,违心地举起酒杯倒敬狗剩的酒,狗剩照喝不误。刘婶一看情况不对劲,一把拽住狗剩,喝令他不可造次。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女孩父亲叫上刘婶到房间嘀咕了一阵,只见刘婶铁青着脸告诉狗剩,你太令我失望了,女孩家人不同意这门亲事。
 


狗剩一听如同大敕,见自己的目的已达到,趁着天色尚早,现在不抽身走,更待何时。起身打了个拱手,飞也似的跑出了房门,踏上了返程的路。
 
过了几日,刘婶回来将狗剩好一顿数落:“你这种货色,天生是个打单身的相!谁家女孩跟了你,会倒一辈子霉!”
 
狗剩在心里回刘婶:“我宁愿打一辈子单身,也不娶泼妇岳母娘带出来的女儿!”
 
粟蒋草于二零二零年三月十日

作者简介:粟蒋,文学爱好者,喜欢交友,表达。偶有作品发表于各种媒体。

主编:陆秀,唐建伟,李云娥。

责任编辑:东土大唐,刘云雨,刘云洲。

副主编:罗东成,刘慧球,杨国安,罗森,罗群,唐昀,李婷,廖大秋,陈校刚,易小群,唐运亮,刘明,刘金群,刘云湘,刘青龙,刘肆梁,陈晓蓉,银红梅,果实,粟蒋,刘长军

审稿:唐建伟、陆秀,李云娥

总编,执行编辑:唐白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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