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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夫·草药·牛家 文/皮匠四 长寿秘籍：救死扶伤积德，强身健体延寿 他，叫阿吉，家在湘西南的边角，一个叫做牛家岭的小山村。这方圆几十里的土地上，记载了他们老牛家一个半世纪的兴衰故事。 冬日暖阳下，九十六岁的阿吉躺在椅子上，度完了他人生的最后一天。回光返照的他，沉浸在回忆之中…… “阿吉，阿吉，你阿爸跳崖自杀了！”阿吉的堂伯伯牛良田急促的话语声，像一把锋利的刀，残忍地割在了阿吉幼小的心灵上。那年，他才九岁。 “额吉（方言，母亲之意），额吉，俺每天晚上都梦见阿爸了，他都对着俺眯眯笑，可是俺一转身，他就不见了。俺要阿爸！俺要阿爸！呜……呜……”小阿吉伤心地哭得像一只小花猫。 “阿吉，阿爸去了一个永远回不来的地方。你是男子汉，鼓起勇气来，不要再哭。以后你就是俺们家的当家人了，晓得啵？”母亲牛彭氏鼓励着他。她的目光中充满了坚毅、勇气和力量。 阿爸安葬了。这也是阿吉年迈的爷爷牛贤仁，五年内第四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给自己的第四个儿子发丧，他心中的悲苦常人能体会吗？ 从此，阿吉就跟着他的爷爷，开启了草药郎中的人生之路。天赋异禀的他，几年功夫下来，翻山越岭地采草药，便把他爷爷和外公用草药治人的本事全都学会了。 采草药的小阿吉 一天，已经十五岁的阿吉好奇地问：“爷爷，俺们家祖传的草药秘方，传了已经有几代了？最开始又是怎么来的呢？” “吉伢子，这就要从你的高祖父牛智远他老人家讲起了。”牛贤仁回答说。 “你高祖父年轻的时候，正处于清朝同治年间，长毛（太平天国的太平军）闹得厉害。一天，他在后垄山剁柴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全身是伤、奄奄一息的人，就把他救回家里养伤。” 牛贤仁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那人伤好后，两人很投缘，便成了拜把子的兄弟。原本你高祖父并不指望报答，只是好心救人，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可是，他义兄却一定要报答。从此，却改变了俺们家族的命运！” 阿吉不懂地问：“爷爷，到底怎么了？您说到他义兄的时候，怎么既是钦佩却又是恼恨呢？” “崽伢子呀！他就是当时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义匪“飞天彪”马鲲翔。早年间占山为王，劫富济贫；后来见官府越来越腐败，愤而投了长毛军。那次他身负重伤，就是因为被手下人出卖，而遭到官府、长毛军及他当土匪时的仇家三方追杀所致的。经过数番恶战，凭借着超强的武艺，死里逃生。也幸亏你高祖父救治得及时，才保住了性命。此后，他把毕生所学都教给了你高祖父。就两样东西：功夫和草药秘方。可惜他不知道的是，这些东西既给牛家带来了荣耀，却也带来了灭顶之灾呀！”说到这里，牛贤仁哽咽得有点说不出话了。 “爷爷，你怎么哭了？”阿吉疑惑地问。 “吉伢子！爷爷老了，说到了伤心的事，忍不住呀！自那之后，因为有了功夫，到你曾祖父的那一代，俺们家出了一个武举人，就是你曾祖父的大哥牛勇健。对于俺们这样世代务农的人家来讲，那可真是光宗耀祖啊！所以，自你高祖父起到你阿爸这一代，俺们家已经是四代习武了，在牛家岭方圆几十里都是小有名气的。人怕出名猪怕壮呀，后来，果然大难临头了！” 清朝末年的功夫把式 民国初年的功夫把式 “你晓得你的三位伯伯是怎么死的吗？你晓得你阿爸为什么要跳崖自杀吗？”风烛残年的牛贤仁，凄苦地问道。 “俺不晓得，院子（村子）里的人都叫俺土匪崽子。说俺的大伯、二伯、三伯都是土匪头子，坏事干尽，所以不得好死；说俺阿爸是畏罪才跳崖自杀的。爷爷，这些都是他们乱讲的，是吧？”阿吉委屈地问。 “是的，他们的确是乱讲的，不过他们却说了两个事实，你的三个伯伯确实是土匪头子，你阿爸也确实是跳崖自杀的。但是，事情的真相，并不是他们所讲的那样。也到了该让你晓得事情真相的时候了。”牛贤仁强打起一点精神接着说：“你阿爸四弟兄，个个都功夫了得。却因为你曾祖父的大哥牛勇健一家遭人陷害，俺那个当把总的老弟也就是你的二爷爷牛贤义被革了职。这件事情对你阿爸他们兄弟的影响很大，加上一直以来兵荒马乱的，官府越来越黑暗，就断了报效国家的念头，纷纷占山为王了，竖起了锄强扶弱的大旗。老大占领了越城岭，老二占领了雪峰山，老三占领了河伯岭。前几年红军长征路过俺们这里，他们接受了红军的收编。正准备跟随大部队长征的时候，却发生了意外，兄弟几个相继都牺牲了。”老人的眼泪像一串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地往下落。 阿吉问：“他们是怎么牺牲的？发生了什么意外？”牛贤仁勉强地止住了泪水说：“那一年，俺的额吉生命垂危。为了见到奶奶的最后一面，你二伯牛良梧是个孝顺的孩子，他最先听到信，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和一身的功夫，不惧泄露行踪，冒险回来探亲。可惜他还冇（mǎo，没有之意）赶回家，他奶奶已经先行地去了，所以最后一面也算是冇看到啦！更冇想到的是，当天晚上，因为对面院子里的人向国民党告了密，他被逮捕了，第二天就在对面院子的戏台子底下被枪毙啦！就这样，你二伯的丧事和你曾祖母的丧事是一起办的……”说到这里，老人再一次痛苦地呜咽。 “你大伯牛良魁，听到老弟被国民党杀害了，愤怒地带上本山头并联合了老二山头的弟兄们，回来报仇。却遭遇了薛岳带领追击红军的中央军，几仗下来损兵折将，一年之后战死在沙场上。哀哉，俺那文武双全的大伢子哟！他的婆娘和崽伢子牛富禄（二十年后，回到了牛家岭），现在都不晓得流落到哪里去了。” “紧接着，你三伯牛良奇，被国民党部队围在了河伯岭，坚守了两年之久，最后绝食而死。可怜俺那忠义的三伢子呀！还没成家，连后都冇接起，死都不能做一个饱死的鬼……”老人再次因情绪激动而停顿。 红军长征 “你的阿爸牛良伟，是四兄弟里面最文弱的一个。虽然也有一身好武艺，但是他更爱好草药秘方，本以为他会传承俺的衣钵，哪里想到他是个铁杆的共产党员。三位哥哥，就是在他的介绍下加入红军的。老大收编为团长，老二和老三分别是连长。你阿爸为了掩护他的同志，加上三位哥哥接连地牺牲了，带着悲痛的心情去跟哥哥们在阴间里团聚了。” “俺们老牛家，到你阿爸这一代算是达到了顶峰，接着却差一点就家破人亡了，所以俺们家，成也马鲲翔败也马鲲翔啊！自从他出现之后，你高祖父牛智远和他老弟牛智程，学会了功夫后就开始崭露头角了。牛智程冇接起后就夭折哩。你曾祖父三弟兄，老大就是武举人牛勇健；老二牛勇康就是你的曾祖父，一辈子到处开武馆和行医；老三牛勇志靠着一身硬功夫走江湖押镖，在桂林全州时，一家人遭土匪劫道而死。俺这一代两兄弟，你二爷爷牛贤义遭小人陷害被革职后，转而经商，死后，你那个五叔牛良行接手了，本来是很殷富的，哪里想到有一年莫名其妙地摊上了官司，家产被抄，你五叔也在牢中含冤而死。”牛贤仁叹着气。 “崽呀！现在俺们家就指望你了，答应爷爷这辈子不要学武，更不要当兵，武功是害人的家伙。你现在可是俺们家的独苗啊！你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俺们这个家就彻底完蛋啦！爷爷已经时日无多，好伢子，答应爷爷，好不好？”牛贤仁寄予厚望地看着阿吉，语重心长地说。 “爷爷，俺答应你，俺一定把俺们家振兴起来，并发展壮大，恢复以前的光辉。”阿吉掷地有声的回答，让老人家干瘪瘦削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目光中也透露着“绿色”的希望。 一个月后，在一个满天赤焰晚霞的黄昏，牛贤仁老人安详地走了，接力棒交给了阿吉。 十年后，二十五岁的阿吉，在农村里来说，这个年纪还冇成亲的，别人在背后都会讥笑他是单身公的。可是，阿吉家境如此贫寒，又加上是“共匪”的后代，附近的姑娘哪个愿意嫁到这样的家庭来呢？这事，把贤良淑德的牛彭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生怕她崽打一辈子光棍。 为了生活和扶养弟弟（他二伯的儿子牛富祥，失散了几年后找到的）妹妹们，农忙之余，阿吉都要和一些伙计们外出做生意，方圆几十里的村村落落就是他们收货和卖货的“市场”。 这一天，他来到一个叫秀山村的院子里做生意。正吆喝着，只听到不远处一户人家传来哭音。这哭声就像一根绳子一样把阿吉牵了过来，他不知不觉的来到这一户人家的屋前。他推开虚掩的柴门，看到这家人的堂屋里赫然摆着一副棺材，全家人都哭得好伤心，棺材旁边躺着一个气若游丝的病人，正准备入殓。阿吉看出来了，那个人好像是中了毒。 于是，就唐突地问：“请问这位大哥是不是中了蛇毒？”阿吉走到了跟前。“正是，正是，小师傅能够看出俺崽中的是蛇毒，想必有法子诊治，拜请小师傅救命啊！你说俺们一家老小，就靠着大憨这么一个壮劳动力吃饭，他要是去了，俺们可怎么办呢！”病人的娘一下子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向阿吉发出了诚挚的哀求。 “俺可以试一下，请问这位大娘，大憨哥是被什么蛇咬到的？咬伤多久了？”阿吉问。 “根据他自个儿讲，是被四十八截（银环蛇）咬的，开始的时候冇什么感觉，不痛不痒的，哪里晓得过了几个钟头后，就开始头晕眼花、出气不赢（呼吸困难）了。他是前几天被咬到的。这周围的医生和郎中都找遍了，他们都冇办法，开了方子只能延缓病情，却不能彻底消毒哇！小师傅，你看大憨就剩最后一口气了，你要是会诊治，就求你大发慈悲救他一命。大憨啊！俺苦命的崽啊！你一定要咬牙坚持住哟！”大憨他娘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阿吉，一刻也不肯松开，生怕一松开她崽就冇命了，哭得更是撕心裂肺的。 “大娘，大憨哥现在已经是毒气攻心了，俺这里有一颗药，虽然不能根治，但可以保住他几个时辰。哪个可以带俺到他被蛇咬伤的地方去看一下吗？”阿吉对着他们一家人问。 “俺带你去。”人群站出一个矮小的人，他是大憨的叔伯兄弟，本是来帮忙给大憨发丧的。 “不过，诊治之前，俺有个要求。俺想让你们院子的保长来做个见证，俺会尽力而为，如果冇诊好，这个事情可不能赖在俺的头上。”这时候，前来围观的村民也越来越多。“俺们这些人都是见证人，小师傅你就放开手干吧！保证不得找你的麻烦。”过了一袋烟的功夫，保长来了，并拍板支持阿吉。 通过向导，他来到毒蛇出没的地方，找到了蛇毒的克星——仇人不见面（草药名）。这种草药，之所以叫做仇人不见面，是因为此药立冬出苗，立夏枯萎，蛇出洞的时节它刚好枯萎，蛇进洞的时节它却又出苗了，这才叫它仇人不见面。也是运气好，还找到了另一味蛇毒的克星——七叶一枝花，而这味药也是稀罕难得的。顾名思义它的干茎笔直，顶上长着七片绿油油的叶子，中心只开一枝花，煞是好看。采到这两味主药后，另外用包袱捋了很多诸如半边莲等几味辅药的叶子（药材的根茎药性更好，挖根已经来不及），就火急火燎地飞奔回来。马上配药、煎药，火速给病人用上了药。 仇人不见面 七叶一枝花
七叶一枝花 然后，他很淡定地跟病人的家人说：“这服药下去后，从现在到晚上的半天时间里，如果他说饿，要吃东西了，那就说明生命无虞啦，否则你们就另请高明吧。另外俺要再次当着父老乡亲们的面（这时前来关切病人的院子人已经更多了）声明，俺是个草药郎中，救死扶伤是俺的职责，也是图积德，大家都知道他已经是这种情况，救好则好，否则也不能怪罪于俺哦。” “绝对不会怪你的，你就大胆的给诊吧！俺们给你担保。”院子里的几位长者异口同声地说。 那家人像遇到了“活菩萨”，期盼着奇迹能够出现。忙不迭地热情款待他，把家里仅有的老母鸡杀了，舍不得吃的几个鸡蛋也做了菜，他坚决地推辞，最终还是盛情难却。 时间一分，一秒的，像凝固了一般，对于那家人来说，这岂止是一种煎熬？好不容易，夜幕降临了，病人却还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不断地呻吟，表情相当的痛苦。家人就急切地问他：“小师傅，你的方子没有差错吧？怎么他的病情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好像加重了似的？他冷静地说：“他中毒已经好几日了，之前郎中用的药，虽然控制了部分毒性，但，是药三分毒呀，有些辅药甚至加重了他的毒。所以，俺的方子把药物的份量加重了一点，这样才能以毒攻毒，且放宽心，这种症状才对了，不然俺比你们更急呢！请再耐心等待一两个时辰吧！” 又过了两个多时辰，所有人都有点打瞌睡了。忽然，“俺……饿……了……要……吃……东……西……”病人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却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因为，那时候，所有人都是屏住呼吸静候“佳音”的。“崽呀！你终于醒啦！俺苦命的崽啊！原以为你要狠心地舍娘而去了，这几日俺是一眼未合，方圆十多里到处寻访名医，可那些郎中都是无能为力呀！幸好上天有眼，也是你命不该绝！遇到这位活菩萨，救了你的命呀！谢谢老天爷，谢谢活菩萨。”得知儿子的命保住了，病者的母亲再也抑制不住了，她那狂悲和狂喜的复杂内心，喜极而泣、号啕大哭！ 一者，病人还需要继续用药，二者，病人家属的盛情，他就继续留在病人家，直到帮病人清除了全部蛇毒。 那段时间，让蛇伤病人起死回生的事情，在那附近的方圆几里范围内，迅速地传播开来，前来看病的人络绎不绝。那个年代，医药匮乏，老百姓身上长一些无名肿毒是常有的事。于是，他又给纷纷前来的人们进行医治。就这样，他在那里贤名远播，加上他口才好，得到了不少姑娘的青睐。得知他尚未婚配，村民们不约而同地给他做媒牵线，最后娶了一位比他小六岁如花似玉的婆娘苏氏回家。 阿吉与牛苏氏拜堂
被癫狗咬伤
作者简介：刘肆梁，笔名：渊明爱菊。从小爱好文学，喜欢写作。最喜欢的一句话“诗以言志，文可传情！”。漂泊天涯十几年，颠沛流离、披星戴月，人到中年，平平淡淡才是真！感悟到：天地万物，道法自然；富贵荣华，过眼云烟；伤春悲秋，皆是枉然；寒来暑往，白驹过隙；成败得失，何须强求；生命苦短，及时行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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