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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火车站的记忆 作者:熊美霞 过了马路，上个坡穿过一片石膏堆和煤炭坪，就是月台，铁路。所以我的童年的大部分回忆，跟那个老旧的火车站分不开，跟铁路分不开。那个时候的露天铁路，没有任何护栏，当地百姓可以随便通行。记得小时候，我应该才三四岁的样子，外公挑着一担粪水，我蹦蹦跳跳地跟在他后面，要穿过铁路去对面的菜园淋菜。耳朵不太好使的外公过了铁路，一个劲的往前面走，把我落在铁轨上。我的鞋子卡在了铁轨横木上，我停下来捡鞋子。这个时候，绿皮火车正慢慢驶出站台，朝我开过来。我慌得没了主意，到底是捡回心爱的鞋子，还是赶紧过马路？火车离我越来越近，我站在铁道中间，只是傻傻地看着火车头，它像个绿色的巨人一样向我扑过来，张着大嘴似乎一口就要把我吞没，腿却像扎了根一样，动弹不得。耳边只听见火车吱吱吱地紧急刹车的巨大声响——它竟然冒着巨大的风险，紧急制停了！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危险的外公吓懵了，扔掉担子，奔过来一把把我拖出轨道。火车就停在离我不到两米远的地方，我差一点就被碾成肉泥。我恍恍惚惚听到了火车司机伸着脖子在吼骂什么，外公抱着我，嘴里不停地说:“何得了，何得了！”火车后来开走了，我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后来听外婆说，她当时隔着不远，眼睁睁望着火车朝我撞过来，吓得不停地跳，不停地骂外公。现在想想，我真该找到那位火车司机，跪在他面前跟他道声“谢谢”，谢谢他的手下留情，他的善良，留我一条小命！从此我跟这条铁路有了不解之缘，是这条铁路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经常跟小朋友们在火车轨道上玩。因为我们住在火车站附近，基本知道过往火车的时间点，趁着白天火车少的时候，我们比赛，在铁轨上走猫步，一摇一晃可以坚持多久；在铁路横木比赛跳跃，像兔子一样一蹦一蹦，一路跳过去，大汗淋漓。把啤酒铁瓶盖放在铁轨道上，火车过后，瓶盖能碾压成锋利的飞镖片。火车路对面是一片开满白色雏菊的草地，一眼望过去特别美，我们女孩子们会去草地里捉螳螂，摘白色的野菊花，做成花环戴在头上，做捉迷藏游戏……那里留下了我们童年的足迹。因为靠近火车站，每天清晨，天还没亮就听见三轮车、马车来车站接客人的嘈杂声。那个时候马车在廉桥特别流行。这马车的来历，据说最初是用来拖货物，后来货物少了，就直接用来接人。一马车最多可以坐八个人。从火车站坐到廉桥街上，三四里路，一块钱一个人。矮壮的马在前面边慢吞吞地跑着，马车一摇一晃，咯吱咯吱做响，我们坐在马车篷里，看着马屁股一扭一扭，甩着尾巴赶着苍蝇，嘴里喷着气，有时候还边跑边拉出屎来，整个马棚里弥漫着臭烘烘的气味。虽说这样，但在那个慢节奏的时代，能坐着慢吞吞的马车上街买东西，对所有人来说，其乐无穷。后来随着时代变迁，马车逐渐被马达飞快的三轮车取而代之，伴随着岁月的流逝，消失在历史烟云里，成为我放不下的记忆。
童年的记忆簿里，还有爸爸及当地大人们捉贼的场景，让我印象深刻。那个时候月台上有很多扒手出没，趁人上火车的时候“使坏”。当地村民们就自发成立纠察队。有一次，一个站岗的村民发现一个小偷正在月台上偷钱，被喝住后，小偷吓得抱头鼠窜，村民们老老小小拿着棍棒一路狂追，我爸爸就是其中一名见义勇为者。小偷被追得无处藏身，被他们从一户居民后院里给揪了出来，五花大绑，捆在电线杆上，老爸还因为追贼用力过猛，把脚给扭伤了，我永远记得那个贼，眼睛被揍得淤青的狼狈样，后来被警察带走了。但是这露天铁路也存在很大的安全隐患，发生过好几起悲剧。最大的一起悲剧，是离我们不远处的隔壁村，村民们声势浩大的去送葬，他们肆无忌惮的走在火车轨道上，一路吹吹打打，锣鼓喧天。此时火车从远处飞驰而来，怎么鸣笛他们也听不见，火车速度太快无法紧急刹车，估计也没办法了，不得已只能一路撞过去，当场撞飞了十多个人，死了三个人，惨不忍睹。不敢想象那个火车司机的心理阴影，如果紧急刹车，整个火车都会飞将起来，所以不得不牺牲几个村民性命。铁路也是很多读书人的必经之路，我站在二楼，经常看到很多高中生三五成群，背着书包，说说笑笑沿着铁路一路走过去，去邵东二中上学。我哥哥也是其中一个。很多人在铁路上行走，走进他们理想的高中，再后来在这里乘上火车，去了更遥远的远方，实现他们的梦想。我后来考上大学，跟同学一起，两人背着行囊，也是在这个月台上，坐上了绿皮火车，奔向我梦想中的大学。这里成了我和很多人新征程，新生活的起点。
后来破旧的火车站被拆除，铁路也被重新翻新改造，改建成高铁轨道，铁路两侧用高大的水泥栏杆死死围住，我们再也无法靠近轨道，只能通过栏杆远远望见高铁呼啸而过，村民们也只有从桥洞底下通行。栏杆封锁了火车轨道，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方式，也封存了我们的童年，让它变成一段段美丽的故事，永久存封在我们脑海里。那个火车司机的善良伟大，少小挚友们的纯真无邪，马车的原始有趣，村民们的淳朴和见义勇为……像一颗颗夜明珠，闪烁在我的脑海深处，成为我挥之不去的童年回忆。我站立在秋风里，迎着夕阳，耳边似乎又传来火车呼啸而过的声响，震耳欲聋，装载我满满一车的童年记忆，奔向远方……
作者简介:熊美霞，湖南省邵东市人，湖南科技大学毕业，邵东市第四中学一级语文老师，邵东市作协会员，爱好文学，写作，在《读者文摘》杂志，《今日邵东》，《昭阳文艺》《绿汀文萃》等发表了多篇文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