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屯昌:雷公滩、木色湖一些故事

 老鄧子 2020-10-18

  雷公滩是鸡咀岭山麓的一片山坳。鸡咀岭是屯昌的第一高峰,它的东北面是黄竹岭,那里有一个林场。鸡咀岭和黄竹岭共同孕育的一条溪流,叫罗田溪,蜿蜒五十里后汇入万泉河。


  枫木一带的人传说雷公滩上有鬼,言之凿凿,森然恐怖。其实,鬼是没有的,谁也没有见过,只是这一带的人总这么说,想必有它的道理,有它的涵义。想来或许有着两层:一是由于它的神秘,某种力量使人敬畏,没法理解和解释,于是简单而朴素地归结为鬼。另一层是由于它的美丽。狐狸精变人总是十分漂亮的,像白蛇传里的白娘子,令人艳羡。雷公滩上美丽的自然风光,自然让人们认为那里鬼得很。


  鸡咀岭、黄竹岭一带,方圆几十里,森林茂密,荒无人烟,很多地方人迹罕至,生态环境完美和谐,成了各种野生动植物的天堂。那天在雷公滩,我们正陶醉在自然美景中,忽然传来一阵“昂—”、“昂—”的声音,像成年的鹅在叫,向导阿朝喊一声“快跑”,几个人慌慌张张一阵猛跑,近百米开外才停住。我们几个不解,阿朝解释说,这一带栖息有一条叫作“过山风”的毒蛇,有二十几斤大,发出这种叫声,表明它正在孵化,它在警告我们,不要骚扰它,孵化期的“过山风”非常凶悍,富有攻击性。一番话把我们吓得脸色发白,惊悚不已。阿朝还说,住在电站的职工,半夜经常听到类似小猪的哀叫,悲凉凄切,细听又不是小猪叫,他们说这是“猪仔鬼”。


  猪仔鬼只是幻觉附会,而“过山风”却是实实在在的。在返回的路上,有一段下坡路,阿朝又说,就是在这里,有过几次,骑摩托车的人突然发现前面有一条又大又长的毒蛇横穿公路,急刹车后摔倒受伤。这不由让我们对自然心生敬畏。


  只是对自然的敬畏并不能阻止人们对自然的改造。在“大跃进”年代,屯昌人合力在雷公滩下面不远处修建了一条拦河大坝,形成上万亩的水面,这便是木色水库。原来的沟沟汊汊,山坳缓坡,代之以茫茫的一片水面,绿水倒映着青山,水让山变得更青,山把水染得更绿。空气湿润、清新,微风吹来,你的呼吸道会有一丝甜滋滋的感觉,同时皮肤也会感到一种清爽的抚摩。水鸟的鸣唱此起彼伏,相互应和,几只水鸭排成一行,静静地向前游动,犁开一条白花花的水迹随之向两边扩散,然后归于平息,间或水下有鱼儿跳出水面,激起水花荡成涟漪一圈一圈地散发。木色水库使这里的风景变得更加秀美。


  不仅如此,木色水库还灌溉着几万亩农田,由于它的滋润,枫木镇、南吕镇的农田便变成旱涝保收、年年丰收。美学上有“移情”一说,带着感恩的心情,木色水库的风景在人们的心里就更加秀美迷人了。


  木色水库让人们尝到了太多的好处,得陇望蜀,人们的目光自然就盯上了雷公滩。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农业学大寨,那也是一个思想狂热的年代。此时,县里有一个让山河改变模样的庞大计划,修建雷公滩水电站只是这个计划的一个很小的部分,这个计划里还包括修建葫芦岛水电站,而后者是前者的二十几倍。很显然,以当时县里的力量,要完成这个计划是天方夜谭,作出这个计划本身就是头脑发热的表现。但是,大寨精神,红旗渠精神激励着人们,狂热中全县就动员起来了。


  当时的口号是全县总动员,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用今天的话就是举全县之力。为解决经费问题,动员群众捐献,社员自己养的鸡、鸭要捐献,就是过年过节杀鸡收集的鸡内金,宰鸭收集的鸭毛,也要卖给收购站换钱捐献。我的一个堂叔,为捐献的事发点牢骚,语带戏谑,因此受到大会批判斗争,还挨了打,这让社员一个个噤若寒蝉,有意见也不敢说了。当时,我是四年级的学生,也就是十岁,也在动员之列,一位女教师带我们这个班进山砍柴卖钱。第一天还好,第二天就有一个男同学一刀将自己的膝盖砍破,偏偏这位同学又是他父母唯一的男孩,家长愤怒,教师惧怕,学校也不敢硬撑,第三天便撤回来了。


  终究是财力有限,葫芦岛水电站修成了半拉子,但雷公滩电站最后还是修成了。


  雷公滩电站的整条大坝全靠人力一担一担的土挑上来垒成的,当时唯一的机械是两部推土机,它们所做的就是将人们挑上来的土推平碾实。劳动工地上热火朝天,各种劳动竞赛交替展开,人们总是小跑着行进于大坝和取土点之间。猎猎红旗下是青年突击队的工地,其中的“铁姑娘”就像今天的明星式的人物,有人挑战地将两个簸箕变成四个,一口气挑上大坝,马上就有人大声一吼,六个簸箕一肩挑,风头正劲。凭着苦干敢干加巧干,有的人硬是把自己变成了国家干部,当然,绝大多数的人是没有这种幸运的。


  当时我读高一,被组织起来参加劳动,不过不是修大坝,而是在大坝的旁边修梯田。当时提的口号是让荒山变良田。我们先是将山上的树和各种植被一片一片地砍光,然后依据坡度大小,修造成高低错落、大小不一的层层梯田。记得那时各个山头都是工地,人头攒动,高音喇叭播报着各种先进事迹,中间切换播放革命歌曲,把气氛调动得亢奋异常。一天,一个车队簇拥着几辆“乌龟车”,说是刚果总统来访问参观,不知道是中国人好为人师,要教别人怎样发展进步,还是刚果人伸手时狮子开大口,中国人在委婉地展示自己的艰苦奋斗,总之,一个外国的国家元首到一个普通的穷山沟参观,那是空前绝后的。老师要求不能观看,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但我们还是偷窥了,还一边议论说,总统乘坐的车就是不一样,有两个车头呢。


  雷公滩电站的大坝修成后,高山现平湖,使这里的景色更加秀美。锦上添花的是两旁山体上层层叠叠的梯田,以当时革命的理念,那简直是美得令人兴奋的景色,只是它不带有普遍性,自然经不起时间的考验。梯田修造出来了,但种庄稼却长不好,种一茬没一茬,渐渐就荒芜了,土地裸露着,山风吹来,只有些许的衰草在絮絮叨叨,而几场暴雨不久就将梯田冲刷得千疮百孔,就像美丽的躯体上划出无数道伤口。


  好在疯狂的年代没有持续太久。改革开放之后,封山育林,退耕还林的政策和措施,使山体的植被逐渐恢复。伤口愈合之后,雷公滩美丽依旧。


  前几天,从南吕农场一侧盘旋而上雷公滩,看到拦河大坝已加高一层,面上铺上碎石,面湖的一侧是新造的雕栏玉砌。大坝之下,山包缓坡林木茂密,一片葱茏,不远处是碧波荡漾的木色水库,再下面是错落的市井村落,更远处山如黛,云如烟。大坝之上,高山下现一平湖,幽邃靖深,高山上是茫茫林海,空气中纤尘不染,洁净得像被过滤了似的,想来氧离子的含量一定是很高的。几只野斑鸠从树林中飞来,停在不远处的栏杆上,“咕咕”叫着,水面深处也传来水鸟的鸣叫,忽然记起《易经》里的一句:“鹤鸣在阴,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与尔靡之”,在这良辰美景,真想在这里坐下来喝喝茶,喝点小酒,与山水同乐共醉,这才不愧于造物主的钟爱。


  中午,从大坝往下走,到木色水库边,只见低丘缓坡起伏处,已被推土机掀开了草皮和表土,一片一片的,满山满坡都是,像是被剃成了瘌痢头。在一处被掀起的土堆旁,新埋有一石块,说是酒店的奠基。据介绍,木色湖周边已被辟为旅游度假区,在这里要建几个度假村,几家五星级酒店,几个高尔夫球场,还有其他相配套的设施,不远的将来,这里就会变成风景优美的度假胜地。


  有人说,历史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雷公滩、木色湖这一片风景已被人几经打扮,但愿这一次的打扮将使她变得更加美丽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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