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湾湾 上周,瑞典学院宣布了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授予美国女诗人— 露易丝·格丽克(Louise Glück)。 关于获奖理由,颁奖词这样说: 她那无可辩驳的诗意般的声音,用朴素的美使个人的存在变得普遍。 寥寥数字,高度评价了格丽克在文学上的造诣, 却不足以概括她颇具传奇色彩的半生。 对于这个名字,坊间似乎会觉得并不熟悉。 实际上,格丽克在国际文坛的地位举重若轻,摘取无数奖项, 被视为继狄金森、毕肖普之后,美国最伟大的女诗人。 她能够成为诺贝尔奖得主,并不是人们所以为的“爆冷”,而是情理之中。 但正如往年一样,奖项花落谁家,总是会引起大家的热议和讨论。 日本的村上春树、捷克的米兰·昆德拉、中国的余华、残雪等, 都是百年陪跑的热门候选人,作品广为人知,深受喜爱。 却都意外地输给了这个“小众”的美国女诗人。 诺贝尔文学奖已经延续百年。 截至今年,获奖人数共有117位,男作家占了101人。 现年已77岁的格丽克,是其中第16位女性。 一生笔耕不辍的她,在这个不太平静的2020年, 为我们带来了久违的慰藉和诗意。 在旁人来看,格丽克像是天选之女, 美丽、聪慧、高贵。 从降生起,就已经足够幸运。 1943年,她出生在一个富裕的移民家庭,是最小的女儿。 她的父亲是家中的独子,继承了祖父的大笔资产, 加之敏锐的商业头脑,缔造了庞大的家族产业。 但在父亲的心中,却一直有个未曾圆满的作家梦。 她的母亲,在 “女人通常得不到教育、尤其是较好教育的那个时代”, 却竭力考进了韦尔斯利学院「Wellesley College」。 这所私立学院,是著名的「七姐妹女子学院」之首。 作为美国最优秀的女子学院之一,曾培养出许多改变世界的杰出女性。 身为高知女性的母亲,格外重视对女儿的教育,很早就开始念书给她和姐姐听。 格丽克在文学上令人惊讶的感悟力,堪称天才少女。 不到三岁,她已经熟悉希腊神话; 四五岁时,开始读莎士比亚的文选,后来读布莱克、叶芝、济慈和艾略特; 六岁时,就能够写出这样富有创造性的文字: 如果大象在镇上散步 都披着精致的丝绸; 如果知更鸟滑行, 它们滑下,哇哇大叫, 如果这一切真的发生 那么人们会在何处? 在父母开明的引导下,格丽克获得了最大的呵护和尊重。 像一只自由的鸟儿,不受拘束地自在飞翔。 就像她在写在随笔中的自述: 姐姐和我,在每一种天赋上都得到了鼓励。 如果我们哼个不停,我们就上音乐课;如果蹦蹦跳跳,就去学跳舞。 从来没有人要我们相信,取得荣耀的成就是不可能的。 无论是因为我们的性别或是我们的历史时期。 然而,思想上过早的成熟,给格丽克带来了过人智慧的同时, 也成为了在本该无忧无虑的年龄,难以承受的负担。 进入青春期后,她开始对周遭的世界感到混乱,又急于向世界展示自己的想法。 这种冲突感越来越强烈,让压抑迷茫的她无从排解。 为了让自我和身体相隔离,她开始拒绝食物,试图证明灵魂不需要依附于肉体。 这种想法无关宗教信仰,只是年龄尚小的她,叛逆的抗衡。 正如她自己所说,“其目的并非自我摧残,但结果却经常是那样。” 在16岁时,格丽克患上了厌食症,体重一度掉到34公斤。 随着厌食症的加剧,她还陷入了严重的抑郁,并开始了长达7年的治疗。 在漫长的绝望里,诗歌成为格丽克自我疗愈最好的方式。 1963年,她进入到哥伦比亚大学的诗歌班,随后跟随许多桂冠诗人学习。 从那以后,她更坚定自己要成为一名诗人。 她的敏感、不安、害羞,终于找到了释放的出口。 现年77岁的格丽克,至今创作也从未间断。 在长达50年的写作生涯中,共出版了14本诗集。 她遍获了国际奖项,诗选也频繁出现在大学课程中。 同时担任威廉姆斯学院的英文教授,现任教于耶鲁大学。 格丽克大部分的作品,充满着天马行空的浪漫想象。 她熟知并善用许多有趣的神话典故,回归传统,“古希腊是她主要的面罩。” 仿佛藏在这个面罩之下,她才得以获得内心的坦露和宁静。 这样的风格,也为她的文字裹上了一层神秘、典雅的色彩。 作为一名女性作家,同时受到当时美国的五六十年代, 私人化写作和性解放时期的影响, 格丽克的作品,突出女性的自我表达,也隐喻着对男权社会的不满和反抗。 她还代表了后现代主义诗歌的一个重要流派 — 自白派。 从女性的主体身份出发,自然而然诉说着“她”的内心和想法。 但格丽克的特别之处在于:
纵观她五十年来的作品,贯穿着不变的主题:生命和爱。 童年时,经历二战后的创伤,经历了厌食症和抑郁症的痛苦; 成年后,经历过两次失败的婚姻。 这些过往都让本就敏感的格丽克,产生对生命的忧思和哀伤。 在她的第一本诗集《头生子》中,就写下这样深刻的诗句: 出生,而非死亡,才是难以承受的损失。 我要告诉你件事情: 每天,人都在死亡。而这只是个开头。 但她同样让我们了解如何去爱。 她用独特的女性视角,描述平实又动人的生活,记录了一个女性的成长。 她的文字并不晦涩,却饱含真挚,让人感动。 比如在《感官的世界》中,她呼喊着对爱的执着与渴望: 你将永不放手,你将永不满足。 你将受伤、留下伤疤,你将继续饥渴。 你的身体将衰老,你将继续需要。 你会想要这世间,从这世间取得更多—— 庄严,淡漠,它到场,但不回应。 在对自我和世界的不断审视中,格丽克把思想化为文字, 流淌着女性特有的柔软和温度,脆弱又坚硬,歌颂美好的情感, 也在无形中,带给读者鼓舞的力量。 自1901年,第一届诺贝尔文学奖颁发以来,今年恰逢120周年。 然而,在21世纪之前的整整100年中,女性得主仅有9位。 在1909年,第一位获此殊荣的女作家,是瑞典的塞尔玛·拉格洛夫。 但她获奖的原因,是因为代表作是一部著名的儿童文学。 第一届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塞尔玛·拉格洛夫 之后,每隔几年或十几年,才会出现一位的女性获奖者, 就像是漫天星辰中,九颗孤零零、渺小微弱的星光。 正如回望历史的长河,那些做出杰出成就的女性,面容模糊,亦不曾被提及。 1928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西格里德·温塞特 在那个女性普遍被剥夺教育权利、不准参与政治活动的时代, 能够给到被提名的机会,都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在男性主导和建构的世界里,女性被边缘化,价值被弱化,似乎理所当然。 1938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赛珍珠 进入21世纪以后,诺贝尔领奖台上,终于出现了更多女性的身影。 7位女作家陆续摘得桂冠,而且她们的作品无一例外, “都含有「刺人」的女性主义意识。” 2015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斯韦特兰娜·阿列克谢耶维奇 诺贝尔文学奖,作为学术界最具权威的奖项之一,是世界文化的掌舵者。 这种颁发标准和倾向的变化,令人欣喜。 某种程度上,证明了女性地位的提升,还有话语权的提高。 作为诺奖评委之一的昂得斯·奥尔森,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说过: 现在我们有那么多的优秀的女性作家,不能忽视。 要着力改变“欧洲中心主义”和“男权中心主义”,打开视野。 这句话也意味着: 性别的偏见注定要被打破。 未来必定有更多的女性作家,在国际文坛中被推崇和认可。 而如果说,这和你我有什么关系。 诺奖评选标准的倾斜及风向的改变,之于我们最大的意义, 是让每一位女性,不再为自己的性别感到不甘和无力。 这带来了真实的鼓舞和自信,还有对未来的期许和勇气。 当机会被平等地给予,女人们的光芒再也无从遮掩。 尘世之巅,本该有女性的一席之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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