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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铺镇的日子 作者 | 王俊 铺镇，座落于陕西省汉中市汉台区，因远时商铺林立，故被封为“铺镇”，又因距离汉中府衙十八里，人称十八里铺。 在过往的岁月里，铺镇东街和西街一起见证过旧日的繁华和历史变迁。 离开汉中十三年了，我总觉得应该回去看看了，于是再次踏上这座静谧的小镇，我先去的是铺镇东街，让我惊奇的是低矮的木质门面瓦房依旧存在。一间间门面房的房檐上层全是用灰瓦片一片一片叠加而成，墙壁是用青砖垒砌，门是一条条长方形木板相互穿插而成，可以拆卸。我又继续走在东街的青砖路上，迎面遇到一位老者，颤颤巍巍的步伐，斑白的头发，哇，原来是老周旅店的老板——周欣民。“周老板，还认识我吗？”我迎上前去打招呼。“你是？”显然老周70的暮年已葬下对我的记忆。 “我曾在中航电测工作，十几年前相约了几位同事去你家旅店参观，你还带我们楼上楼下的讲解你们家族的历史。” 于是，老周再次邀请我去旅店参观，我跟随着他走到了东街的深巷里，斑驳的土墙和青砖灰瓦间，门头上写着“老周旅店”四个黑黑的大字。走进大门，再次看到了围绕着长方形天井的木质结构的两层老式楼房，上下共二十间房子。二楼的门楹上高悬着一张匾牌，上书“瑶池春永”，颇为讲究的门窗屋檐，木刻雕花，不难看出过去的主人为富足之家。多年前赶集的商贩，赶路的远乡人，还有张学良将军的到访，为这不起眼的旅店平添了几分厚重。 出了旅店，我依旧行走于东街，终于来到了我朝思暮想的“中航电测仪器股份有限公司”，放眼凝望，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故事一 上岗、分师傅 我刚进入中航电测时先经历了三天安全、保密知识培训，然后调度安排我去公司内部军研所仪表班并说带我去见师傅。我心里盘旋着我的师傅会不会是一个满脸大胡子的超级丑男，我顿时想起了荷兰画家伦勃朗·梵·莱茵的油画《留着大胡子的男人》，如若遇到吃拉面胡子掉汤里的师傅，我还不如死掉算了。最好调度给我安排一位风姿英俊的唐僧师傅，和这等超级帅歌日日相伴该有多风光，但又转念想起金箍咒，唉，徒弟难当啊！ 调度带着我来到了仪表班，对着一位中年妇女说：“沈莹，给你分个徒弟。”我偷偷地抬头看了一眼，师傅的头发稀疏却很乌黑，小巧的鼻子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双目炯炯却不摄魂。我的师傅竟然是个女的，是我万万没想到的。“师傅在上，请受小徒一拜。”我大声喊起来，又双手并拢，腰部弯曲，作作揖状，旁边的同事都哈哈大笑起来。师傅先是受了一惊，便热情地说：“过来坐我旁边，先喝点水，再熟悉一下环境。”之后的日子，我跟随着师傅用仪表设备检测传感器参数、计算各种物理量，使其被测量的信息按一定规律变换成为电信号的信息输出，以满足信息的传输、处理、存储、显示、记录和控制要求。 军研所的学习是一种奋斗，奋斗中也遇到过困境，我便气馁、停止不前。师傅便严厉地对我说：“面对困境，选择的不是绕过，而是跨过。绕过是逃避，但跨过，却是超越。”听完师傅的话，我便全身心投入到工作学习中，在师傅的指点下完成产品性能操作，看着自己手中的产品被销往国外，内心荡漾的是一种享受成就的快乐。 故事二 断了零食 “砰砰砰”宿舍门外一阵敲门声，“谁呀？”我边问边打开了门，“你是？” “我是五一分厂的赵小涛，我找杨柳。” “杨柳不在，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传达。” “哦，这包零食是给你们宿舍买的，你们分一下吧。”赵小涛边说边把零食塞给我，便离开了。 我很大方地接下零食并拿进宿舍，打开一看，有奥丽奥、锅巴、薯条、鸡爪、干果杏仁、溜溜梅、巧克力，还有我喜欢的金鸽瓜子。又是一位追求杨柳的，我边嘀咕边欣赏琳琅满目的零食，杨柳推门而入。 “刚有个叫赵小涛的给你送的。”我说。 “你喜欢吃哪种，你和姗姗随便吃。” “谢谢！。”于是一大包零食就被我们三个女人消灭了。 之后每天，赵小涛都会送来一大包零食，我们都会豪不客气的收下，反正是他自愿的，又不是我们要的。我竟然告诉赵小涛，多带点瓜子，咀嚼瓜子会使人变聪明，姗姗告诉赵小涛，多拿点怪味胡豆。三个月后，杨柳和赵小涛一起来到了宿舍，说：“旺旺、姗姗，我要去西安了，小涛爸爸在西安给我们安排了工作，再过几个月，我们准备结婚了。” “啊！赵小涛，我舍不得你走，真舍不得。”我拽着赵小涛的胳膊。 “旺旺，你怎么会舍不得赵小涛，你舍得杨柳吗？”姗姗拉开我小声说。 “你好笨呀！以后咱们宿舍零食就断了。” 我庆幸杨柳找到了一个平静、温馨的避风港，一个好的归宿，我心里满溢着喜悦，携着她的手挥手告别。 故事三 毛毛和秦丽死了 “毛毛、李军，这个仪表盒需要打孔。”我进到五二分厂车间直接走到毛毛面前张口。 “怎么不早拿过来，五点了，五点半下班，今天周五，我约了朋友喝酒。”毛毛不耐烦地喊。 “刚接到的盒子，我师傅说今天必须打完孔，她明天要加班装电路。 “不打，要下班了。” “必须打完孔，这是军品。” “你师傅就是灭绝师太。”毛毛抓过盒子边说边放到了测力机上开始加工。 “说我师傅灭绝师太，我下次整死你。” 我边走边说，急速地离开。 “你敢！”背后传来毛毛的声音。 第二天一早去加班，刚进厂大门就看见几位工友聚在一起，我于是凑了过去。一位工友说：“毛毛是昨晚喝酒喝死的，秦丽是去洗澡摔倒，碰了头部，死了。” “昨天，毛毛，秦丽……”我惊慌失措地跑向五二分厂，李军正抱着毛毛的工服哭泣，他的鼻涕和泪水混在一起，伤痛已经让他忘记了擦拭。我取出纸巾，左手搭在李军的肩上，右手拿着纸巾帮他擦干了泪水。“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是真的。这是他昨天六点打完孔的盒子，给你。” 我拿着仪表盒走出五二分厂，看着眼前的盒子似乎看到毛毛的手在测力机上操作有序地按动着红黄绿按钮，此刻我才流下了悲痛的泪水，才真正相信‘毛毛死了’。 几日后，仪表盒半成品需要电路测试，需接通电源观察数值变化，连续通电36个小时内每半小时做一次数字记录，我被安排夜班值守记录数字。我一个人呆在仪表室内，调好闹钟，记录完一遍数字，便叭在了桌子上。 “咚咚咚”传来脚踏楼梯的声音，“是毛毛吗？”我迷迷糊糊地问。 “旺旺，我是毛毛。” “我怎么看不见你。” “我去了另一个世界，我现在隔着时空和你说话，你以前总说我踩楼梯的脚步太重，担心楼梯被踩断。” “毛毛，如果你能回来，我宁愿楼梯被踩断。” “旺旺，那天给盒子打完孔都六点了，我才去喝酒，谢谢你让我在这个缤纷的世界多呆了半个小时。” “毛毛，我真后悔没给你多拿些盒子，我真后悔。” “旺旺，早知道会被喝死，我宁愿被你整死。” 闹钟响了，我睁开眼，仪表室只有我一个人，毛毛的声音也听不到了，我又开始记数。既然睡着后能听到毛毛的声音，我便继续睡。 “旺旺，睡觉怎么不盖件衣服，着凉了。” “是秦丽吗？你回来了，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想大家，我好想回来。” “秦丽，你回来吧，你说带我去爬天台山的，不能失约哟。” “旺旺，愿谅我的失信，我真的不想死，我想活着。” 我伸手去抓秦丽，却什么也抓不到，耳边传来了毛毛和秦丽的声音：“好好活着，珍惜生命。” 故事四 自告奋勇买油糕 端午节的前一天，张平打来电话：“明天端午节了，一会下班你和姗姗来220男工宿舍，我买了凉菜和熟食。” 于是我和姗姗应邀前往220宿舍，一进门看见张平正在长方条桌上摆盘子，旁边有一位健壮的男士正在用开酒器拧红酒的木塞子，我们便帮忙把塑料袋里的菜倒进盘子里，一番忙活完后，四个人才坐下。 “给你俩介绍一下，这位是五六分厂的刘剑，我的师兄。”张平指着刚刚开红酒的男士说。这时姗姗已经倒好了四杯红酒，张平又接着说：“举杯，干杯前我们每人说一句话吧。” “端午安康！”我先开了口。 “保持身材少吃肉。”姗姗的话逗乐了我们。 “祝旺旺和姗姗永远美丽，青春永驻。”张平说。 “我想找个女朋友。”刘剑的话逗得我们大笑。 “干杯。”四人一起喊。 我们边吃边聊，张平说：“明天端午节不知能不能吃到东街油糕。” “你说的那家油糕店是不是老板长年穿着红毛衣。”姗姗问。 “是啊，就是他家。”张平回答。 “怎么会吃不到油糕，我明天早起去买。”我说。 “如果明天你买不到油糕，管我一个月的饭。”张平不服气地说。 “管就管。” 于是第二天，我便早早去油糕店，远远看见炸油糕的老板依旧穿着那件红色的粗毛线织的套头毛衣，走近看到老板侧着身子，右手拿着大露勺从油锅里搭出热气腾腾的带着胡麻油香味的油糕。 “老板，装二十个油糕。”我边说边想张平怎么会说吃不到油糕。 “没有。” “这是什么？” “这是油糕。” “装二十个。” “没有。” “你故意的吗？你炸了这么多，我只要二十个。” “这些是别人五天前预定的。” “阿！我等下一锅。” “没有，下一锅也轮不上。” 天哪，在张平面前夸下了海口，管饭是小事，买不到油糕，我以后怎么在公司里混。“三叔，把我姐的油糕分给她二十个。”跟随着声音，转身一看原来是刘剑，刘剑继续说：“五天前，我姐就把油糕定了，刚才让我过来拿，没想到看到你了。”刘剑把老板装好的油糕递给我，我说了声谢谢就赶紧跑，我得去找张平炫耀去…… 故事五 逼走刘剑 “新星商店”驻扎在铺镇东街的中间位置，也是离中航电测最近的商店。听师傅们说，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新星商店却保证了职工的日常所需。 一日，我走进新星商店：“老板，拿盒木糖醇。”“是你呀，旺旺。”刘剑竟然从商店套间里走出来。他把木糖醇拿给我，我正把钱递给他，他却说：“今天商店搞活动，你是进店的第68位顾客，所以免单。”我便和他搭话：“这商店是你家亲戚的吗？”“是我姐的店。”刘剑回答。我说了声‘谢谢’便离开了。又一日，我去新星商店买饮料，又遇到了刘剑，我问他：“今天不会又有活动吧。”“你说对了，今天你又中奖了，免单。” 什么情况，我想也许是刘剑不好意思收钱吧，如果是这样，以后他在就不买东西了。于是我便告诉了姗姗，姗姗却要求和我一块去商店，也想偶遇一个免单。我们进店碰到了刘剑的姐夫，姗姗问：“老板，你们商店免单活动一般多长时间举行一次。”“免单活动，我都包不住本了，还免单。”老板面带微笑地回答。姗姗故意说：“我们来买过东西，刘剑没要钱，说是免单活动。”“臭小子，把我多少东西送人了。”我们听完老板的话，哎呀，惹祸了，赶紧跑。 过了几日，张平来告诉我：“刘剑早喜欢你了，他一直想和你交往，就是不好意思开口。” “啊，我可不喜欢他。”我回答。 “旺旺，刘剑真的很好的，你跟他不会受委屈的。” “张平，真的很抱歉，我……” “旺旺，宁可找个喜欢你的，不要找个你喜欢的。” “我不要……”我拒绝了张平，也伤害了刘剑。 后来的日子里，刘剑远远看见我就会躲起来，让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离开了中航电测。刘剑离开后，张平对我说：“刘剑去秦皇岛了，他说他祝你幸福。” 一个月后，我收到了一条短信：“旺旺，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精彩，刘剑。” 于是，我回了一条短信：“离家在外，照顾好自己。” 故事六 与孙师傅告别 我要回西安了，在领导和师傅的挽留下，我毅然决定要离开中航电测了。在离开的前几天，每天都会和一帮工友聚会、告别，在走之前，我必须要告别的一个人就是孙师傅。孙师傅是汉中洋县人，每次回家都会给我带师娘做的油炸拔丝红薯，或者是一种菜和面裹到一起炸出来的食物，洋县人美其名曰“锅锅”。孙师傅有一个心愿就是把我嫁给洋县人，做一个地道的洋县媳妇。 “孙师傅，我要走了，回西安。”我来到五八分厂，当我开口说出这句告别语时，泪水已经弄湿了我的脸颊。 “丫头，不想嫁给我们洋县人了。”孙师傅边说边过来摸我的头。 “不嫁了，嫁谁都不嫁洋县人。”我擦干眼泪笑着说。 “丫头，这个送给你，这可是我第一次送别人东西。”孙师傅边说边把东西塞到我手上。 我一看，原来是晶体宝石，是一种用有机玻璃制成的宝石状的工艺制品。“孙师傅，这个我不能要。” “拿着，不管走到哪里，宝石都会延续你对洋县人、对我的记忆。” 我走出中航电测，再一次走在东街上，感概万千…… 在今天这个商超林立的年代，现代建筑的映照的确使铺镇凸显破旧，也许再过几年随着城镇的改造，保留和寄存着汉中历史和文化的老房子、老铺子不再续存，仅靠口述和文字是难以直观全面的传承和记录历史，那么承载和积淀的记忆也将随风而逝…… 作者简介：抒欣。原名：王俊。陕西西安一枚爱好文学的女子，喜欢用文字表达情感，用笔记录生活。喜欢旅行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擅长伤感凄美的散文、随感等，创作多发《醉歌文苑》《醉吟诗语》《星梦文摘》《生活梦剧场》等。个人名言：做自己想做的，才是最大的成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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