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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行MPA的货币含义

 昵称72020678 2020-10-20
季天鹤
方正中期研究院研究员、央行观察专栏作家
MPA再次触及了存贷比曾经触及的问题,即信贷和存款的关系能否固化......
行12月29日公布了宏观审慎评估体系MPA。从目前各界发布的信息来看,央行的MPA包含对广义信贷、委托贷款等指标,而监管标准包括广义信贷增速与目标M2增速的偏离、以及委托贷款增速与目标M2增速的偏离等。上述监管标准,或许延续了当初制定差别准备金率制度时的旧体,但在未来可能会面临挑战。

央行的监管脉络,在数量上是准备金率、公开市场操作规模、合意贷款数量等指标,其中合意贷款当然只针对贷款,不涉及银行负债侧;公开市场操作只涉及银行间,尽管涉及银行负债侧但不涉及货币量;准备金率同时涉及银行资产侧的准备金存款,以及银行负债侧的一般存款,则既影响银行间也影响货币量。

不过准备金率尽管横跨银行资产负债表两侧,但准备金规模是央行给定的,对银行而言是外生的。银行体系作为一个整体,无论自身怎样拆借买卖,只要央行不动作,银行在央行的准备金存款规模就不会变化。当然,法定准备金率通过外生给定的准备金规模约束了银行的一般存款规模,但银行资产负债的组合有很大自由变动的空间。对于准备金率在货币机制上的讨论,欢迎参考6月发表的《银行和存款准备金的那些事-《中央银行与货币供给》读后感之一》。

而广义信贷和货币量对银行来说是内生的量,两者具有内在的联系但也有背离。如果观察存款性公司概览,我们发现在2005年,国内信贷同比增长不足10%,但M2增速则在15%左右。但这显然不是银行信贷部门的问题,而是在外汇猛烈结汇的大背景下,货币增速的重要来源是结汇导致的。

结汇操作在增加货币存款的同时,并不会增加银行贷款,只会增加银行在央行的准备金存款或者银行的外币资产,因此国内信贷和货币量就会发生背离。这里最好的例子恰恰是央行自己:央行的信贷增速和自己的准备金存款增速显然就不一致,因为央行准备金存款的来源是巨大的外汇结汇,准备金存款增速更大程度上对应外汇增速而非信贷增速。

当然,在2009年的4万亿刺激时期,国内信贷和M2增速高度一致,都在30%附近,但这并不是必然。很快,在2015年,我们又看到了10月底国内信贷同比增长24%,但货币量增速仅在13%附近,两者又一次发生了较大背离。这次的原因,当然和外汇离开中国,人民币存款变为外币被汇出或者不记入货币量有关。

央行直接对非银行机构的信贷,本身也可能增加货币总量。例如央行借给证金公司2000亿,而证金公司用来买股票,则卖股票的人拿到钱存在银行,一样增加了货币量,而银行的信贷侧什么也没有发生。这种情况下,要求银行的信贷增长和货币量增长一致,对银行来说就有一定难处。而如果为了不让银行为难,而放弃对非银金融机构施加援手的工具,恐怕又削弱了维护金融稳定的能力。

当然,央行可以通过调整统计口径来让银行不那么难以达标,但我们从上面已经看到,信贷和货币增速相同不是必然,货币增速总是受到信贷之外的各个变量的影响。随着经济和货币环境的变化,信贷和货币量的增速也会不停变化,两者关系的常态是不稳定而非稳定。如果把同步增长看作常态,就会不停地被信贷以外的其他货币量影响因素挑战。

更仔细观察,央行要求信贷增速和货币量增速接近,与过去银监会要求信贷存量小于存款存量的75%,看似都是固化信贷和货币的关系,或者说固化了信贷和占据货币量绝大部分的存款的关系,但两者的假设是不同的。央行承认贷款创造存款,信贷和存款在机制上同步增减。银监会则认为存款创造贷款,本身不承认信贷和存款在机制上会同步增减,而认为存款是存款,信贷是信贷,银行在存款不变的情况下可以决定自己的信贷量。

所以信贷以外的货币量影响因素对于央行和银监会而言,就有着不同的角色。对央行而言,信贷以外的因素例如外汇是导致信贷和货币增速不同的干扰活动,如果没有这些扰动项目,信贷肯定和货币同步变动,正如4万亿刺激时期体现的那样。对银监会而言,信贷以外的因素恰恰是银行得以遵守存贷比的原因,没有大量的外汇流入,信贷和货币量的同规模增长必将使银行存贷比超过红线,存贷比的遵守乃是历史的偶然。

此外,对于委托贷款而言,银行在这个业务里,扮演的应该是委托人存款搬运工而非融资人存款创造者的角色。如果委托贷款只是银行把委托方的银行存款转给了指定融资方,从而对货币量增速没有贡献的话,把委托贷款增速和货币量增速绑在一起,感觉两者关系较为间接。

不过银行想要完成央行的要求也很容易,只需要抓住一点,即目标M2增速不是实际的M2增速。最简单的方法当然是资产证券化,或者说间接融资直接化,把信贷卖给保险和基金等非银行金融机构,甚至通过互联网卖给个人投资者。这样非银和个人的存款减少了,银行的贷款也减少了,货币量和信贷双双减少。银行以货币量增速不达标为代价,使信贷增速达到目标区间。同时,证券化还能够帮助央行完成提高直接融资比重的政策目标。

阅读了“央行观察”10月24日发布的《利率市场化了,下一站货币量》的读者,或许会指出,在本文中,作者认为贷款和货币增速是不绑定的,但在《利率市场化了,下一站货币量》中为什么多次提到绑定?原因在于《利率市场化了,下一站货币量》想指出的,是在信贷以外的因素给定时,比如外汇流入减少时,央行为了达到某个预设货币增速目标,就只能通过信贷这一途径创造货币,信贷和货币因此而绑定。如果不想实现某个货币增速目标,仅看信贷与货币实际增速,那么两者显然又会受到信贷以外的货币影响因素所影响。

同样,正如《利率市场化了,下一站货币量》文末指出的,当银行自身无法完成目标货币量增速,或者不想通过信贷方式完成时,央行要么放弃目标货币量增速,要么就是想别的办法完成。比如,海外人民币如果回流境内但不用于归还银行贷款或跑到央行,就会体现为货币量的增加。而境内金融市场开放吸引境外投资者的外币在境内结汇,也可以使货币量增加。不过海外人民币存量总体有限,并且自身还在迅速通过购汇而削减,而境外主体进入国内肯定也不会形成外汇内流的狂潮,用来填补货币增速的缺口或许不够迅速。

还有一种可能是央行自己,因为央行自身可以贷款、股权投资或结汇,因此只要找到一个非银行主体,通过它在银行资产侧创造出准备金存款,在银行负债侧创造出货币然后支出,就行了。如果央行只在银行间努力宽松,但银行不进行足够的信贷扩张,那么央行的政策就无法传导到货币侧。比如如果2015年没有股市崩盘,13%的M2增速恐怕很难完成,因为2015年6月底的M2增速还不到10%,而7月一下子就到了13.3%。

在目前通缩的压力下,央行通过上述方法可以让这个非银行主体成为一个池子,里面可以装股票、债券甚至商品等,一旦通胀或者资产泡沫抬头,就可以抛出而打压价格,正如证金和汇金收入了大量股票之后,股市的任何疯长企图都会面临证金汇金的打压。除了货币层面,银行在央行的准备金规模提升,也有利于MPA的执行。如果准备金规模和准备金率一起下降,谁还会在乎MPA给好银行在法定存款准备金利率上的一点点上浮?

不过说到法定准备金利率上浮的好处,现行的法定准备金率是1.62%,如果每家银行都奖励上浮30%,如果20万亿在央行存款全都是准备金存款,那么央行每年最多要给出972亿元。考虑到不可能每家银行都有奖励上浮,幅度也不会都是30%,因此央行每年多给的利息应该非常少。相比之下,现在1个季度全国的银行不良贷款就能新增1000亿。

让银行面临“多放贷”与“多从央行领利息”这一权衡取舍是不是一个好主意?央行多给的一点利息恐怕都会被计提拨备的费用给抵消掉。但银行缩减信贷或者要求市场主体给与多一点好处以弥补不能从央行多取的利息,似乎又有推高融资成本的可能。最好的情况,还是直接融资的大发展,人们转向银行担保的较为正规的融资标的,把参与庞氏骗局的钱拿出来用于支持实体融资需求,在直接融资的大发展中降低融资成本,方为更有前途更可持续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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