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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近乎凶狠的在自家破烂的泥墙上不停地写下三个字---“不得了”。那用炭笔在墙上刻画下的“不得了”有一种骇人的力量，令人心悸。 而当它遍布泥墙各个角落之时，就更令见者难以忘怀。 将炭笔收在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她便扛着锄头出门去了，只有十来岁的她还没那锄头高，而此时天刚刚有点儿光亮。 这几天她的神情颇有几分恍惚，在田里拼命的干活来麻痹自己，用来忘却已无法读书的事实。可一边锄着地，那泪水就不知不觉的和汗水混在了一起，略带黝黑的脸庞上不时浮现出挣扎、无奈却又快乐的复杂神情。因为她回忆起了那次语文测验上，听写500个汉字，她只写错了一个“整”字，但依然是全班第一。 老师夸了她，要她继续努力；还有那次，因为早上又忙着喂猪又急着去锄草，在地里锄草时望着同学们挎着书包赶去上学，而地里的草还那么多，她急得一边哭一边锄，活干完之后早饭都不吃便光着脚跑去学校了。可依然迟到了，她红肿着眼，窘迫地站在在门口，正当老师要出声询问时，一名同学小声的告诉老师：“她家里让她早上锄草，活不干完不准上学。”老师对她说：“进来吧。”宛如天赐一般，她谨慎喜悦地忘记了刚刚的辛苦与匆忙，坐到座位上。 下课后，她趴在课桌上捂着肚子，因为没吃早饭，饥饿像虫子一样噬咬着她的胃。忽尔，一阵油香气钻进她的鼻孔，她受不了的坐直身子。正当此时，老师拍了拍她的肩，端着个正往外冒热气的碗，随后将碗放在桌上，那是一碗冒着油光，撒了少许辣椒末还热乎着的米豆腐！她望着老师，违心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老师已经温和的说到：“不吃点儿东西填肚子，待会儿哪有精神听课呢？”然后像怕她难堪似的快步走了。而她望着那碗米豆腐，心中涌起的不是饥饿痛苦而是一种久违的感动。她细细的咀嚼，哪怕肚子里的馋虫叫嚣着要她狼吞虎咽地将它们消灭掉，但她舍不得这份珍贵。 可现在，一切都随风飘散了！她再也不能够听到老师带着乡音的谆谆教诲；再也不能坐在教室中朗读课文；再也……。但她会像网中的鱼一样殊死挣扎，哪怕希望渺茫，但指不定就刚好有一个破洞，刚好能钻出去呢？她的挣扎很稚嫩，但这已经是她能够想到最后的办法---就是在墙上写满“不得了”，来表达她的绝望和对读书的渴望，尽管她知道，现在的家境完全不允许她去读书，她哥都没读过。 可她就想任性一回，对读书的渴望压倒了一切。父亲在她四岁时去世了，只有母亲与哥哥苦苦支撑这个家，而母亲还有病。昨日，母亲问她为什么在墙上写那么多“不得了”。那一刻她感到抓住了希望，大声的说：“不能读书了，难道不是不得了吗？”可母亲听后的反应却令她浑身无力，母亲只是叹了一口气，默默的转回柴房。 从地里锄草归来还没靠近家门，她便隐约听见的家中鹅场前传来的谈笑说话声。这让她有几分疑惑还有几分痛苦：“我正在为读书发愁绝望而束手无策，你们还这么快活。”她愤愤地想，转眼，已经扛着锄头进了自家的鹅场，母亲立马招呼到：“云云，你家表哥从长沙回来看咱们，快来问好！”她慢吞吞的道了声好，没精打采进了屋。还没跨过门槛，表哥却喊住了她：“云云，你怎么没去读书呢？”声音入耳，她猛地一转身，刚准备大声回话，心中难以抑制的激动：“这么多天来，从来没有人问我为什么不去读书，今天总算有人问了。”可是却被母亲抢白道：“你看看咱家这样子，已经让她读了几年书，足够了，她哥都没读呢！”她的脸涨红了，并且眼睛里的光彩迅速熄灭，变成一潭死水，她拖沓着步伐迈进门。 表哥一进门便惊讶地看到墙壁上写满了“不得了”，借着昏暗的烛光辨认字迹，确认是云云所写。而她刚好提着猪食从门前路过，他赶忙走过去问了个和她母亲同样的问题，“为什么写这么多的不得了呢？”她似乎早已失去了希望，把他当作的好奇没事问一声而已，声调没有早先那份儿回答母亲时的力度和慷慨激昂，只是瞥了他一眼，语调无半分波澜的说：“没书读了，自然不得了啦。”随后留着表哥一人，提着桶自顾自地喂猪去了。 表哥楞在原地？他想过很多可能，诸如是她母亲的疾病之类这样“不得了”的事。可没想到的是因为无法读书。在当时，农村孩子大多下地务农，少之又少的读小学，更遑论她家里的条件是那般糟糕，都已经让她读了几年书。可是一想起她那如死灰般的眼神，泫然欲泣的神情以及那沉重的语气，心中便不由自主的酸了起来。心中脑中也蹦出了一个念头…… 他唤来云云和她母亲都坐在堂屋里，在墙上用炭笔书写的“不得了”和明明灭灭的烛光映衬下，气氛添了几许凝重，真真叫人有几分喘不过气。 他先开了口：“舅妈，我虽说与云云同辈，但终大了她近16岁，足够做她的长辈了。”她母亲应着是，他接着说：“我在长沙打拼了一些年，也算稳定下来，日子略微宽裕。今天我本意就是想来看望您，毕竟从舅舅过世后，你们孤儿寡母，我想着在云云他哥能挡独当一面之前帮帮你们。”此时，屋子里静极了。云云妈低着头不作声，而云云睁着双眼看着他，希望再度回到了脸上。 他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屋中。“我看云云这么好学，咱舅家似乎没什么能力供她读书，所以我就想资助云云，直到云云他哥成家。”话音刚落，云云楞了一下，随即发出无法抑制的啜泣声，但这泪水是喜悦的、兴奋的、带着一点儿难以置信。云云妈悄悄出声问：“资助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学费以后还要还的？”他笑着摇了摇头，云云妈脸上露出些许放松的笑容。 许多年后，云云已经从一名久经劳作、瘦弱但坚韧好学的少女变成了我的奶奶。她坐在摇椅上，摇着蒲扇，面带安详地回忆说起这些往事：“表哥一直资助我读书到初二便失去了消息，我一直很感激他，也曾经去长沙打听过他的消息，但一直杳无音信，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这个世界上……”言语中颇有几分沧桑。奶奶后来还跟我说了很多往事，但是那个“不得了”深深的刻在我的心里，让我久久难以忘怀…… 作者为湖南省常德市一中476班学生 关注书韵闲话 无  分享悠悠书韵 文史|教育|时事|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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