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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不知从何时起，母亲读了一篇苦味的文章，从书上得了一句话：人生是一杯苦酒。从此，这句话便成了母亲的口头禅，也成了我们的家训。 当我在学习、工作、生活中遇到困难的时候，母亲便会安慰我：人生本来就是一杯苦酒，别人或许比你更苦，先熬着呗，说不定你的日子还是别人羡慕的呢！于是，我不敢言累，言苦！ 母亲来小住，我无论寒暑，无谓节假，日起日落，起早贪黑，忙忙碌碌，奔来跑去。母亲难见我的人影，没时间和我说说话，不忍心住下去，回去便说：我是我们四弟兄中最忙最苦命的一个。于是，父母在我这里小住的时候最少，这也成了我心里抹不去的痛。 当年，我从大山深处考进师大，一跃成为乡邻们眼中的“天之骄子”，父母着实从雾霾沉沉的人生里目睹了一缕温暖的阳光，人生的苦味似乎淡了许多，原来，人生也有甜啊！ 后来啊，我受约编著20余部，专著《我说民国大师》《学在加拿大》，130多篇拙文飞向全国40多家报刊，父母以我为傲，读着我的文字，舔着人生的甜味，但转念一想，这些文字都透支着儿子的千般心血万般累，是儿子用更大更深的苦换来的，忙要我保重身体，千万别干这劳什子苦差活儿：人生本来就是一杯苦酒，何必又自找苦吃呢？ 在乡下长大的侄儿与母亲生活得久，每每母亲感叹：人生是一杯苦酒。侄儿便乐不知愁地反驳奶奶：人生是一杯甜酒。祖孙俩的抬杠倒也增添了人生的乐趣。 等到侄儿从大山深处奋斗到县城一中读高中，北京读大学，珠海就业，留下满身成与败勒下的痕迹，侄儿终于认可了奶奶的话：人生就是一杯苦酒。 2 近来一段业余时间，我都在认真阅读梁晓声的长篇小说《人世间》，厚厚的三大本，靠的是耐性和体味。终于在2020年第一天，我翻过了这套小说的最后一页。 掩卷深思，母亲的话再一次地萦绕在我耳畔：人生的确是一杯苦酒！ 小说取材于中国东北某省城A市光字片周家三代跨越50年的人生际遇，与其说是一部周氏家族含辛茹苦的家族史，不如说是中华民族半个世纪以来的磨难史。与其说是一部饱经风霜的磨难史，又不如说是一部愈挫愈勇的奋斗史。 周志刚是“新三线”工人，中国第一代建筑工人，随着建设大兵团从东北，转战四川，扎根贵州，离家几千里，常年不回家，尝尽了筚路蓝缕的艰辛，获得了无数令人仰望的荣誉，成为新中国工人代表的急先锋，为新中国的建设做出了杰出贡献。 周志刚留给子女的除了优秀工人出身的家庭成分外，依然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住无安心的生活环境，坚韧、坚强、坚持的优秀品格和辗转流离、满身是伤、有愧子孙的苦难记忆。 周秉义是周志刚的长子，安心做一个正直善良的好人，做一个为民办事的好官，即使在文斗武斗漫天飞舞的浩劫中，他能吃苦耐劳，忍辱负重，从一位上山下乡的普通知识青年，成长为建设兵团的一名优秀干部，甚至成为军方首长看重想破格提拔的年轻人。 他是周家最大的骄傲，恢复高考时，考入北京大学，从零起步，从学生干部干到国家转型期重要军工厂的党委书记，为了军工厂的生死存亡，单刀赴会俄罗斯，率团战斗在海滨拆舰第一线，用血汗换来的工厂生机，还被人不理解甚至责骂。 周秉义从地方一把手的市委书记，到中纪委干部，又主动调回A市任最末尾副市长，彻底改造A市，行政级别在正厅级没有变，为民执政的初心始终没有变。中纪委对他高度评价：常在河边走，就是不湿鞋。 尽管如此，周秉义遭受的报复、臭骂和陷害雪花般飞来，从来没有断绝过。人性险恶，官心惟危，直至凄然离世，兄弟姐妹沾不到多少光彩，拥有的只是担惊受怕。好一个一身正派、一生苦楚的周秉义！ 读周秉义，巴金笔下的高觉新、路遥笔下的孙少安、高尔基笔下的丹柯在慢慢向我走来……利他的人生也满盛着驱散不尽的苦味！ 周蓉是周志刚的女儿，自小出野里的大美人儿，爱人像一把火，恨人也像一把火，当初因为执拗的爱情，离家出走，奔到贵州最偏僻处，陪伴诗人冯化成劳动改造，待到爱人平反重返文坛，情感出现裂痕时，她又坚决斩断情丝，从北京大学校花位置，毅然回归家乡。 周蓉颜值过人，才学也过人，一下子就破格成为名牌大学最年轻的副教授，满溢着当今复旦才女陈果的风采。偏偏女儿的教育出现问题，她只得远赴法国寻找被生父“诱拐”的女儿，这一去，就在法国流浪和漂泊了12年，回国后，在与女儿的纠葛和失业的打击中遭受无尽的折磨，怎一个“苦”字了得？ 周秉昆是周志刚的次子，与人为善，满身仗义，为朋友两肋插刀，几经挣扎，几经沉浮，干过一线的苦力工人，蹲过马路临时工，受过12年的牢狱之灾……人到暮年，送兄别子，满眼伤心泪，满杯苦楚酒！ 孙辈周楠，学霸出身，被公派哈佛，为导师和同学挡子弹，身死异国，归国骨灰依伴在佛陀旁；周聪享伯父关照，获记者岗位，刚结婚又深陷“围城”之苦；周玥，这个法国女硕士，回国工作无着，剑走偏锋，嫁了父辈大款，伤了家族情。 3 梁晓声是“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的作家，与共和国同龄，历经新中国的种种苦难和辉煌。2019年，在古稀之年，他以长篇小说《人世间》获第十届茅盾文学奖。 《人世间》这部小说，分上、中、下三部，分别取点上山下乡的、工厂转型的八十年代和跨越新世纪后的新时代，多角度、多方位、多层次地描写中国社会的巨大变迁和百姓生活的跌宕起伏。 梁晓声经历过特殊的历史时期，受伤深重，曾以北大荒知青为题材写过多篇小说，《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父亲》《今夜有暴风雪》均获全国优秀小说奖。《今夜有暴风雪》《年轮》等小说被拍成电视剧，风靡全国，唤醒了一代知青的情感记忆，也算“伤痕文学”的余波。 因为苦难，所以伤怀。他曾大胆宣言：如果WG重来，他要么自杀，要么移民。 多年后，他的笔触没有改变，风格没有变。老百姓是梁晓声的文学之源，即使翻过WG，他也没有欲扬先抑，去追逐时代节拍，大唱赞歌，相反，他却真心实意地潜入寻常百姓家，伸向高处入云端，关注着被人忽视的关注。 在时代的淘洗中，众生相毕露，善恶，美丑，真假，在较量，在博弈，即使拼得血淋淋，惨森森，难决胜负，不变的是人生苦味。 投机商的钻营与得意，下岗工人的阵痛与迷茫，官场生活的得意与失意，文艺界夹缝生长的媚俗与无奈，平民百姓的自私与狭隘，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斤斤计较，家庭纠葛的重重缠绕……件件都那么真实，处处都那么可感，样样都那么触及人性的痛处，但又不至于过于灰暗。 毫无疑问，梁晓声是一个敢说真话、哀而不伤的作家。能够获得茅盾文学奖，也是文学评论家们对人生苦味的认同和理解。梁晓声的小说，能促发我们思考在“形势一片大好”的当今，如何把握人生和看待人世！ 古人云：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常想一二。人生哪能多如意？万事但求半称心。 曹操有诗：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离别、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人生如一杯苦酒，不是母亲的杜撰，应是人类摆脱不掉的共同宿命。原来，我们唯有懂得人生之苦，才会珍惜人生短暂的甜蜜！
如果人生是一杯苦酒，你还会欣然一醉吗？  关注书韵闲话 无 分享悠悠书韵 文史|教育|时事|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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