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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散原创】赵栋作品 | 回乡

 梅雨墨香 2020-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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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爷爷说过,我是个野孩子。

一辆枣红色的轿车,临晨载着三种不同心境的人去往定西,父母、姥姥和岳父。

张掖向东的风景,分有好几个阶层。与张掖相对,从相近到相别,再到相离,戈壁、荒丘和高山。每个地方的人都依赖着本土地的哺育,人和人之间的音容、性格,显露着不同。东西两地均等时间的生活,使我对差异之处不觉,如油画一般谐和,跳跃的景致铺设为一体,都是我血液里流淌出来的记忆。

旅途之中,姥姥讲起五六十年代人世的变迁,许多如电影里的桥段:

“二太姥爷原是张掖一县之主,当时家门兴旺,名震一方。后来国民党的溃败和自身作风的原因,新中国成立后被裁决到戈壁荒滩。政策风声不紧的时候,太姥爷孤身来到张掖,通过询问老乡将无头的白骨背到了定西安葬。记得,姥爷在的时候也曾说过,离我家不远的一块地,原是他们家族拥有过的。叹人世之变迁,地还是地,又何曾被谁拥有过,岁月流逝,四季更替,人却又在哪里。

姥姥讲到二姥姥因胃癌去世,想起六十年代二姥姥领着三个孩子去往新疆的事迹,‘生命’二字被涂染着格外鲜红。一路半月的旅途,全程依赖姥姥烙的七八张杂粮锅盔,依托着生存的欲望,亦步亦趋地来到了新疆。至此的原因,也是特殊时期二姥爷因不能忍受饥饿、压迫逃亡此处,‘怆然’又是何种释义!途中,将二女儿寄放到老乡家,因迷路差点骨肉分离。种种天灾人祸的创伤,时间来结痂凝淤,生命的代价换来息事宁人。”

姥姥年老、血压较高,难以长时间奔波,去张掖之前因眩晕症住院治疗许久。原本舅舅、小姨不让姥姥拖着不佳的身体来张掖,可姥姥黯淡的眼神让子女动容,年老的生活又何必战战兢兢。姥姥来回都十分坚强,身体事实也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动力的源泉该是不愿拖累子女而来的倔强和对未知生命旅程的渴望。

经过几段拥堵、绕路,下午三时许我们便来到了巉口。到达巉口后,首要便是对付饥肠辘辘的肚子。等到从兰州过来的小舅子,我们便在次日待客的酒店里裹腹。几口下肚,油腻已让我失去了胃口,猪油煨菜,乡里的席宴以油水见长。中途,小姨和姨夫来到了店里,寒暄几句,不时我们便赶往了奶奶家。

奶奶还是那样瘦小,精神却和以前一样,兴奋、多话,眼神明亮。爷爷显得慵散了许多,血压太高,已不能乘车远行,记忆也有些减退。弟弟三天后的婚礼,叔叔几番央请爷爷奶奶参加,爷爷着实因身体不佳不能前去。羸弱身体表达着生命的无力感,身体自主显然是生存的第一要义。

晚饭后,叔叔领着岳父、妻弟,我们四人爬向积淀童趣的大虎山。小时候,认为山后面是另番天地,一马平川或汪洋大海,等爬上山顶看到只有齐平的山地,回观山下反而显出了不同。

岳父体力格外好,看到落在半山坡的妻弟,父亲依然是儿子不可逾越的高山。野花稀疏,野草却十分茂密,踱步声时不时会惊起一两只肥硕的野鸡,空气清凉爽肺,若不是天冷,真想躺在草地里赏一夜辰星。一路步履,叔叔讲述了很多家乡的人文事故,不知岳父是否听的明晰,我却觉得叔叔的言谈字字珠玑,十分可贵,解渴了我压抑许久思慕家乡人事的欲望。

翌日清晨,我们及早便洗漱起床,父母等一众亲人,上午九时许便到达了乡镇酒店。大厅设有十二张圆桌,一桌十人席位,桌上陈设简单,筷勺、水杯依次摆放,酒店上层包厢,今天也有他人席宴,十时许便已好不热闹。

我和父母站立门口侍礼迎客,今日宴会多是老爷子、老奶奶骑电摩前来,也是年轻人因工作缘故多在市区生活。此次宴请,也只是为在张掖婚宴随礼,而未来就席人的事后招待,所以以吃喝为主,没有其他的俗礼。

酒店的菜品简单而量少,更让人不快的是夹肉的饼子也只有五六份,每人一口都没有满足。今日宴席和两日后弟弟的婚宴相比,价格相等,品质却差别颇大。市、镇的差异和无市场竞争压力,也是这种欺客行为存在的根本原因。

说一件乡间俗事 :

“宴席中有一人,命运多舛,使对迷信不觉的我也颇为忌惮。此人与父亲年龄相近,同为发小。记得我七岁时,他的弟弟于晚间因心脏疾病离世,次日凌晨才被人们发现。与其弟同寝而眠的十四五岁外甥,什么也未察觉到。两年左右,其妻又因白血病去世,留有三女一子。记得当时,我和他的女儿、儿子同校上学,年幼无知的他们,还因母亲离世后家中颇多的零食而欣喜炫耀。“死亡”是什么,多少人一辈子难以参悟,何况他们皆不到十岁。而后五六年,二女儿又因脑瘤离世。前两年在叔叔商店碰见,他每日用廉价劣酒买醉,昏昏噩噩、疮痍满目,悲情铺满人生的底色。执笔书写时,已知他于两日前因饮酒过多溘然长逝。现今,父母尚在,遗二女一子。

念人间之悲剧,独怆然而涕下。涕零难表,正如《活着》所言: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快乐,也没有什么比活着更艰辛。

下午,我们一众来到了姥姥家。瓶中剩酒,我们把酒取乐。不胜酒力的岳父,当时也喝了七八杯,未完时便已仰头睡去。妻弟代饮一杯,也没有了知觉。只有姨夫和舅舅,打赌猜拳饮了不少。宴罢,姨夫也卧榻而眠。

天色渐晚,大家唱歌取乐。不善言谈的父亲在小姨子们的簇拥下,唱了不少歌曲,也是当晚一大惊喜。舅舅则舞姿、歌声俱佳,熟悉各种市井旋律,在主唱、副唱、舞伴的身份之间来回切换。期间,岳父唱的那首《老地方的雨》让我记忆尤深,天公也很应景,的确当时淅淅沥沥。我们一直取乐到晚间十一时才结束,也是多年未遇的家族狂欢。

第二天,吃过早饭,我便和岳父、妻弟绕着庄子去爬山越岭。去了残破不堪的老家,各种杂草已显出了慑人的长势,很多地方只可近观而难以亵玩。屋中各种小和低的感觉,回想当时却是那样的高大。小时候钉在树上的钢圈,现也已被拉向两米多高,时间真的在无声无息给人惊意,也可不谓:喜或吓。

一路爬山,经过祖先的墓地,茂密的杂草也只能将具体位置定个大概。若人死后没有知觉,意识也无束缚,静躺在这草木丰韵处,何尝又不是一种解脱。

走到不多时,便没了路,我们踩着丛草前行。淤泥塞满鞋底,裤腿也被泥水打湿,而我们依旧乐此不疲的行进。下山后,我们又向边缘的深沟里摸进。泉水溪流,窸窸窣窣,暗藏在丛草之底。大山巍峨立于两侧,险峻又神秘,面向我们的窑洞,像一只窥视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们艰难的每一步路。走到一半,我们已被杂草、烂泥黏住,不得已只能返回。半日旅途,是回忆也是惊喜。

午间,我随父母赶往定西,岳父、妻弟随小姨一众又去了隔山的林厂游玩。次日便是弟弟的婚礼,家中已基本布置妥当,房屋整体装饰规矩、明亮。此时,弟弟在女方出阁宴中待礼,只留有婶娘一人在家收拾。婚房还未布置,等到妹妹们赶到,这便是我们下午的活计。记得前些日子,我的婚房因粘贴不便,哥哥、嫂子便将一些挂件零散在地上,反而显出了别样的效果,也减了不少事后拆卸的麻烦。弟弟的婚房则不然,主要由女方的姐姐来操心布置。这样我们的任务便变得简单,只需机械的做好基础工作即可。下午六时,婚房整体便已布置出形,相较我发散性的婚房,这里颇具规整,仪式感更甚。

晚间,房间人声鼎沸,烟雾缭绕。明晰次日任务后,我便随父母前往小姨家安寝。

父亲作为接亲队员,翌日五时,我们便赶往了叔叔家。贴井盖和放礼花是我当日的主要任务,赶早我便和妹妹及其朋友依次去封贴。定西的凌晨冷煞人,手一会便冻的有些麻木,但却不妨碍我们按时保质完成了任务。

叔叔、婶婶、母亲等七时左右,便涂好浓妆、身穿戏服在小区门口唱跳迎接新娘。等到弟弟接亲回来,赶忙又对父亲穿衣补妆,一众开始了唱跳表演,大约持续十五分钟便匆匆结束。

屋内人头攒动、挤挤攘攘,人们喝水、聊天临候着吉时。不时,一众驱车赶往酒店参礼。

弟弟的婚礼有序大方,氛围也趋于平缓,除了弟媳的姐姐场外泪如滚珠外,其余都显得格外笃定平稳。期间,舅舅受邀上台献唱一曲,虽词调不全,但个别词句的流畅迸发却十分深情,着实难得。

席间,遇见诸多故人。一层时间的距离,让我只能驻足远视。席尾受邀相坐,一人以回忆我年少风韵往事而相识,简单喧聊后无话。叹时间之不知不觉,却足以沧海桑田、时过境迁,也许故人也只存在于故去的那个时段,现今又何来故人之言。

回想,一个人游走在内心的故土,灵魂也便与身体抽离,回视听到稚嫩的嬉笑,和窥不完那方土地的秘密,一切都留在了过去,而与我是否还有联系。


作者简介:赵栋,男,定西人,现居张掖,93年出生,大学本科学历。甘州区作家协会会员,有作品发表于《黑河水》期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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