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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肖桂荣
我眼前一亮。 母亲穿得很郑重，收拾得干净利索。自从一个月前，我答应母亲回乡看看，母亲一直处于兴奋状态。甚至昨晚我还在火车上，母亲就再三提醒我，“别忘了，明天早点来！” 母亲还不到七十岁，但长年疾病缠身（肾功能衰竭透析八年），几乎耗尽她的精神和体力，再不复昔日的拼命三娘。即使想回到心心心念念的家乡，也得等儿女得空，她一个人不能了。 时间如水，小时候催促母亲出门的情景恍在昨日，如今母亲已老，需要倚靠我的肩。我鼻子一酸，眼泪快要掉下来。等我读懂母亲的时候，岁月无法回头。从几时起，我开始有意停下脚步。她总是走得很慢，我要不断地回头，像当年她寻找我一样。 母亲不喜欢跟我并排，也不习惯我的搀扶，连拄拐杖都是她的禁忌。她总是强调，“我有那么老吗？！等我七老八十说吧！”我心里想，你离七老八十还远吗？看我总是不肯走远，母亲有些不耐烦，“你在前边等我。我早跟水果店的老板说好了，今天你要来买，那可是个大户。” 水果店里，我边挑拣水果，边听母亲得意地跟老板聊天。人老了，如果不能炫耀儿女，那简直等于锦衣夜行。老板适度的吹捧，更让母亲如坐云端，但她还要极力表现得低调，收敛。“还行吧！不过在北京混口饭吃。老板，今天买你这么多东西，你得给个优惠。”直到坐上车，母亲还不忘炫耀她在糖衣炮弹面前的镇定自若，“越是想要买的东西，越不能表现得迫切，看，我今天给你省了不少钱！” “母上大人的荣辱不惊一直是我辈学习的楷模！”我文绉绉地拍母亲的马屁。 母亲笑骂我，“这么大了还耍贫嘴，也不怕人家笑话。” 岁月如梭，生活早已脱出母亲的掌控。是不是回到家乡，回到熟悉的环境，看着昔日的玩伴，大家相对言欢，依然是昨日少年？骤然，我恍惚了时空，年轻时候的母亲从眼前闪过，走路像刮过一阵风，说话大嗓门，哪里是眼前这个孱弱的小老太太。 车窗外，路很宽，一般都是双车道。路两边少有良田，盖满高楼。随着近几年城市的不断扩张，大家步步高升，都住上高楼。母亲一边往外看，心里一阵犹疑，这是到哪啦？昔年骑着自行车走过的路，怎么变得一点都不认识？到家后，村里除了见到预期的亲姐妹，儿时的玩伴一个都没有，母亲无比惆怅。梦中熟悉的家乡、田地、村落，真的像青春岁月一样一去不复返？姐妹们讨论的话题也是拆迁征地，哪个村子违建，少得了多少赔偿款，谁谁家的孩子在城里买了楼，家里的老人也跟着住进城。现如今，评估年轻一代有出息的金标准，就是看你能否在城里拥有一套房。 “我觉得还是有二亩地好！真的上学不济，又没什么本事，至少能种上庄稼，地里给口饭吃，饿不着！”母亲一副酸葡萄心理，她在农村的耕地一直没有被列入拆迁范围，享受不到拆迁的福利。 “现在的年轻人谁还这么想！不种地，出去稍稍打打零工，就比在地里干农活强，有地的也都包出去让别人种。” 母亲无语。 眼看到了饭点，我忙带着母亲姐几个下馆子。一直等到杯盘罗列，表弟们才姗姗来迟。没办法，现在的年轻人都很忙。席间表弟高谈阔论，大讲生意经和自己下一步的扩张计划，母亲听得似懂非懂。但母亲从不甘寂寞，表弟说话的间隙，她抢到发言权，语重心长地对表弟说，“下一辈里你是最小的，今年也三十六岁，是三个孩子的爹。轮过我们，下一轮就轮到你们老了。人啊！都有老的时候，切莫笑别人，转眼自个儿到眼前。” 席间瞬间冷了场，这话题实在有些沉重。左右无要紧事，表弟匆匆吃完饭，借口门市上很忙，早早离场。我在一旁很有眼力价地端茶递水，经过一上午的奔波，到此时母亲的精神头大减。考虑到母亲的身体，我匆匆结账，跟亲戚们道别，带着她起驾。一回到家，母亲就躺倒在床上，她累坏了。顺利完成任务，我帮母亲掩上房门，步履轻快地走出门去。 我迫不及待地去参加晚上的同学聚会，都是初中时的旧相识，只要一声号令，大家马上济济一堂。 “帅哥，帅哥！先不要忙着上菜，帮姐姐们照一张全家福。我看你站在这个位置比较合适，你要先喊茄子，然后让我们跟着喊，这样拍出来的效果比较自然。当然，拍完以后我还要检查一下每个人的表情是否到位，你可以多拍几张，让我们选一选。” 面对着一群姐姐辈的阿姨们，帅哥诺诺连声，“好，好！” 最佳集体靓照出炉，聚会正式开始。酒通常是助兴的佳品，今天的主角是来自加拿大的冰酒。借机给大家普及一下：冰酒是葡萄架上葡萄历经秋冬，自然冰冻后酿制而成。葡萄中的糖分和风味经过自然浓缩，酿制成酒后口感醇厚，实为人间美味。边饮美酒，边品美食，不知不觉把聚会提高到阳春白雪的档次。 每次聚会都越聊越起劲，不到打烊绝不散场。只有在聚会的席间，我们才是当年那群不识人间愁滋味的小女生。无论今天，我们各自变成什么样子，你我的记忆里，还是初识时的模样。青春年少，梳着马尾辫，一甩头，一颦一笑，我们依然故我。在彼此的眼睛里，时光停滞。 没有对比，没有反思。 母亲，我老迈多病的母亲，远远没有我这样的幸运。我只能多想点，多做点，让她心里更暖点。 于是，在母亲节来临之际，为家乡的母亲和婆婆每人定下一束康乃馨。等到母亲节那一天，快递小哥会代替我敲响她俩的家门，送上一份暖暖的祝福，她俩会不会也感到一份惊喜和被惦记的幸福？细流流过干涸的心田，即使只是杯水车薪。 祝天下母亲幸福安康！为人子女，常回家看看。 【作者近期作品】 通过写作，认识世界，快乐自己，结交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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